余小蕙：這個策展平台的名稱來自於您2009年的一本書名《 莖上根——全球化美學》，十三年後的今天，對於變化劇烈的藝術圈，「莖上根」這個詞是否仍具有時效性？

布西歐：至少對我來說，「莖上根」仍具意義，它形容一個有機體隨著生長不斷滋生根莖，這意味著需要不斷更新、發展，必須不停生長。過去兩年因為疫情，藝術界開始在思考能有什麼樣新的工作方式，新的合作型態，「莖上根」則是針對這些疑問的一個答案：以策展人為核心，將分散各地的獨立策展人的能量匯集在一起，提出一個既不是畫廊也不是機構的混合模式——這讓我們很自由，可以和畫廊，也可以和機構合作。

余小蕙：「莖上根」的組織形式採「合作社」（coopérative），與一般「協會」的區別在於以經濟利益為目的，請談談「莖上根」的商業模式？

布西歐：「莖上根」是一個全新型態、獨一無二的藝術平台，既不是畫廊也不是藝術中心。我們的商業模式是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首先是銷售展覽中的作品；其次是銷售展覽——例如第一個展覽【B星球】，我希望之後能巡展到世界各地的私人基金會和美術館，我們屆時將因應各個國家和不同機構的特性和需求而重新規劃和調整展覽內容，換言之，同一批藝術家針對每個展覽特別製作新作品——在此情況下，我們銷售的是展覽“概念”；第三則是提供專業諮詢，為美術館、基金會或私人收藏提供機構定位和展覽方向等。我們會針對每一個項目，成立專業團隊，因此我們的平台具靈活和遊牧等特點。

余小蕙：和畫廊之間的差別？

布西歐：我們的專長是策展，亦即我們的每一項展覽都建立在一個獨特和精確的藝術視野和思考上——而這，經常是市場所欠缺的，因為畫廊沒有時間，也不一定有將他們所銷售作品放在藝術史脈絡中來審視的能力。換言之，我們為作品創造意義，指出哪些是今天重要的藝術潮流，為什麼某某藝術家比其他人更重要，這些都是策展人的工作。此外，我們不捍衛某個藝術家，這和畫廊相反——畫廊更像足球隊，和固定一批藝術家合作。

余小蕙：策展人和你們的具體合作方式？

布西歐：當獨立策展人為美術館策展時，一般只拿策展費而已，但和「莖上根」合作，策展人將參與作品銷售，在整體經濟中獲得一定百分比的提成。我希望創造一個別樣的制度，把策展人納入藝術市場經濟之中。事實上，我的工作和以往別無兩樣，亦即，我作為策展人挑選藝術家、組織展覽，或作為機構主事者，邀請其它策展人組織展覽，都是基於同樣的專業、原則和要求，只不過經濟模式不同。

余小蕙：能否以將在威尼斯舉辦的第一個展覽為例，說明「莖上根」展覽如何運作？

布西歐：第一個展覽由我負責，叫【B星球】，展覽結構如歌劇，分三幕，在威尼斯雙年展七個月期間依序推出，共計展出27位藝術家，絕大多數作品都可銷售。第二個展覽則是我們在巴黎空間的開幕展，由紐約策展人Noam Segal——她同時也是今年柏林雙年展策展人——策劃的Bracha Ettinger個展。我們就像電影界的製片廠：我們幫助策展人籌措資金、找場地、製作展覽、出版畫冊。我們的財務模式和畫廊一樣，如有銷售，我們和藝術家五五平分。我們和藝術家直接合作，某些[已有畫廊代理的]藝術家則和畫廊合作。

余小蕙：作品製作費呢？

布西歐：我們負責製作大部分的作品，運輸也是。事實上，我會像在美術館工作一樣邀請藝術家和策展人。不過，我們認為環保思維已成為今天展覽經濟的一個前提，因此我們的組織具遊牧性質，當展覽巡迴到不同地方時，會選擇和當地的團隊合作，做新作品，儘可能避免太多運輸。

余小蕙：合作的對象是什麼樣的策展人？

布西歐：我們合作的對象包括全世界、不同世代的策展人。我感興趣的是對於當代藝術和藝術史具原創性觀點的策展人，換言之，是要「 言之有物」 的策展人，他／她必須目前正在發生的藝術史具有豐富知識和獨到見解，並且能夠做出明確的選擇。這無庸置疑是一個國際性的平台，巴黎只是我們工作的據點，但我們從巴黎眺望全世界，比方說，我非常希望能和中國數量龐大的新美術館合作，協助它們界定機構的屬性、特點、活動規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