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 Magazine • 2024.08.05

蔡宗祐 Tsai Tsung-yu

chill-蔡宗祐

野性塗鴉融結水墨制規
呈現更入世生活哲學

文 / 鄭乃銘
圖片提供 / 就在藝術

聽過蔡宗祐最冷但又好笑的一件事,是關於他白天任教於國中美術班繁重工作之餘,他所剩不多的時間則都交付給自己喜愛的藝術創作。問題是,他實際上待在工作室畫畫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既然有工作室、又既然對藝術創作有著濃烈喜愛,又好不容易下課後有自己時間;何以創作的時間偏少呢?這一點,蔡宗祐以他慢條斯理的語氣說了。「我的工作室夜間會有一對老夫妻『使用』,他們…實際上已經『走了』。因為…所以;我夜間是不會在工作室畫畫的」。這話,驚嚇了聽聞的人。他呢?很不解望著眼前為何要驚嚇的人!有一種…這種事,幹嘛要驚嚇的莫名呢! 我想,一位藝術家能對靈異現象如此豁達,那你就不需要太訝異他會把郎世寧的〈八駿圖〉,重新解釋遭遇颱風暴雨將車子給滅頂的景象,畫成屬於蔡宗祐現代版本的〈八浸圖〉了。

蔡宗祐 刮痧圖2 (局部)
蔡宗祐 刮痧圖2 (局部)
噴漆、水墨、宣紙 70 x 69 cm
2023
蔡宗祐 刮痧圖3
蔡宗祐 刮痧圖3 噴
漆、水墨、宣紙 70 x 69 cm
2023

我很喜歡蔡宗祐對創作那股很純粹的偏執。心理很明白自己之所以喜歡與選擇畫畫,主要原因是他自己想要畫個人感覺有趣的,而不是藉由畫畫來套既定成規的招數,盡畫些許多的眾人理所當然認為你應該要畫的內容。

蔡宗祐憨厚樸實的臉,掛著一雙慧黠的眼。他開口就跟我說「我其實不是面對畫布或畫紙才開始想畫畫的事。應該說,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畫畫的事。因為,只有隨時都掛著這個心,你才會有一種都在你腦子裡畫畫的感覺」。「我自己都不太習慣也不喜歡,待在工作室裡,面對著畫布或紙張,然後就發獃。我是那種徹底不喜歡在工作室發獃的人」。「當你不畫圖或者說無法畫圖的時候,卻依舊心心念念想著畫圖,那就是你已經『演練』過想要畫的內容」。「比如說,你不是看過我有件〈鴻圖大展〉的水墨作品嗎?我實在跟你說,我真心就不喜歡人際關係這種有點不著內心的禮節。好像是,一個人升官或另有高職,然後就會一群人很愛礙於禮數卻不發自內心的祝福,就送些高高低低不同花籃來祝賀,好像人與人之間沒有通過這樣的禮數,就顯得自己跟這即將展開鴻圖的人不盡友好似的。我就一直很想要畫這樣的狀態,主題內容鎖定就是這些我們習慣看到的祝賀花籃。但是,我畫了好多的好多次都失敗了。都被我給丟掉了。為什麼失敗?簡單講,就是畫得很不有趣,就我自己的心理而言,那就是失敗。後來,我終於悟出箇中道理。如果我一昧只取決於花,那麼;我無異就會陷入屈就在寫實造型概念上,那就不會是我慣於表現的筆意,就會很琢磨於筆觸的問題。因此,我得要在心裡放掉這個既定成俗的社會認定。我把重心放在紅色身上,也就是當你看到這些祝賀節節高升花架花籃時,都會在花籃旁邊繫著紅色或粉紅色的緞帶,上頭都有可能有寫著字。我於是以刷的方式來把紅色先抓出來,刷紅的表現,成為一個客觀的意象,我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受限在需要畫花的這個環節。紅色所意味的祝福被破題點出,鴻圖大展;自然也意味著真心、也隱含著假意。但,社會人際倫理就在這當中隱隱浮現,自有主張」。

蔡宗祐 Top Gun
蔡宗祐 Top Gun
噴漆、水墨、宣紙 138 x 70 cm
2023

當蔡宗祐告訴我這些時,相信嗎?我確實心有戚戚。接著,我也明白為何他的水墨畫會打動我的因素,原來就是在於,他能戲但不謔、他能任性但不放肆。他心裡其實是個有飽滿溫度的人。因為,只有溫度的人,才能體悟、才能有所感,而不會讓自己始終停留在嘴上的刻薄尖苛。

我嘗試把蔡宗祐的藝術心念梳理出來,從二個面向來說:

一、心有丘壑,入世卻更有出世觀:蔡宗祐是臺南藝術大學造形研究所碩士、國立師範大學美術系創作理論博士,他有著極度完整的學院背景,但基礎上卻是非科班,如過就水墨創作這個範圍來說。他一直告訴我「我像是個外人,突然就跑進這裡,但對畫水墨的同學,我始終覺得,這些表現都太依循套路」。因此,蔡宗祐的水墨作品,他率先就破除套招這個概念,他尊重傳統文人畫所透露的優雅與清逸,但他卻要自己走一個反骨的表現方式,也就是可以俗氣但不粗野。在建立一種入世的心理訴求底下,他可以畫出刮痧那樣的構圖。因為,對他而言,刮痧;無疑是現在社會辦公室的文明病。刮痧意味著把氣舒展開。如果,一個人懂得自身調理,何須把氣舒展開來?就像都會男女紛紛擠入健身房,他畫健身房穿著養眼的男女,健身房;儼然是某種程度燃燒費洛蒙場域。蔡宗祐讓自己所觸碰的題材,都是在相當建築於現實的環境現象,卻又不可能被轉換成水墨的畫題。問題是,他在處理這些內容的同時,我清楚看到他十分穩靠的手上功夫,手的動作;始終是這位藝術家格外恪守的準則,他沒有偏廢任何基本功的鍛造,但卻又不會受限時基本功,這造就他的藝術會令人看了為之莞爾,卻不會讓人產生畫面或藝術家個人過於刻薄的心念。同時,他自己也不否認,因為任教於國中,這個年齡段學生的想法毫不受限,也給了他對入世觀察很大的入徑。

二、材質的轉換,圓融作品的轉機更是契機:蔡宗祐說「因為學校工作關係,我常常會在課與課空檔時間,偷偷躲在比較安靜的教員室,信手就拿出紙張和毛筆畫了起來。我並不稱呼這些畫稿是速寫稿,我還是認定這樣的方式是很正式、很嚴肅的一種創作。只是,我在時間有限與工具有限的夾擊下,我選擇一種對我而言會比較方便的方法罷了」。但是,這些素常日子的習慣,倒也無形當中累聚了他創作時,面對問題也解決問題的思考轉折。比如說,他筆下的貓,簡直是神筆之作。他告訴我「我最喜歡八大山人筆下的貓。他可以在畫不同的貓當中,每一隻貓都有他自己的用筆方式」。這也就是說,當八大山人筆下的貓,並不被現實造型給拘泥,而是以象徵隱喻的簡筆出現,但卻又能把客觀的意象與主觀的意識做出巧妙的結合時,八大山人筆下的貓,自然也充滿著豐厚的靈魂。

蔡宗祐 宏圖大展5
蔡宗祐 宏圖大展5
噴漆、水墨、宣紙 122 x 61 cm
2023
蔡宗祐 暗眠摸山貓
蔡宗祐 暗眠摸山貓
噴漆、水墨、宣紙 70 x 34.5 cm
2023

蔡宗祐沒有養貓卻愛畫貓,但他要如何畫出貓身上的毛呢?而且要有別於自己最喜歡的八大山人筆法呢?他說,在有一天騎摩托車回家路上,看到一隻貓疾疾奔走消失獲得的靈感。於是,他想到噴漆的方式,媒材的選擇與表現,正好也吻合他希望畫貓身上能展現的「炸毛」視覺感,這樣的呈現與他畫刮痧這個題材,也同樣是以噴槍所形現的韻染,愈加契合水墨慣有的墨染效果。

面對藝術創作,蔡宗祐有個最大的「利基」,在我認為是,他沒有受到傳統水墨訓練,這造就他能夠尋思在筆法既定講求之餘,也能要有所超越筆法。吳冠中生前就提過『筆墨當隨時代』。這話似乎很簡單,實踐則未必簡易。蔡宗祐在既定的文人畫體制翻轉出屬於自己觀察的入世面貌與演繹自己的生活哲學,噴槍所帶起的筆法,似乎也讓街頭塗鴉的野性破除了文人畫的雅緻,卻並沒有降格水墨畫的質感,使得他的藝術在新的「取鏡」之下,更成為他創作入徑的線頭。

蔡宗祐 Tsai Tsung-yu
個展
2022 「東堂塾」澍林,台北,台灣
2020 「我希望是一萬年」新營文化中心,台南,台灣
2019 「輪轉位移」絕對空間,台南,台灣
         「凌晨的秋名山道」竹師藝術空間,新竹,台灣
2016 「台南新藝獎」台南藝術博覽會,大億麗緻酒店,台南,台灣
         「保利澳門藝術博覽會」麗景灣藝術酒店,澳門
2013 「LALLAPALLOOZA」私藝術空間,台北,台灣
2010 「主人ONLINE」非常廟藝文空間,台北,台灣
聯展
2024 「小畫家」方偉文、蔡宗祐雙人展,就在藝術空間,台北,台灣
2024 「極度維面:臺南當代藝術之思辨」臺南市美術館,台南,台灣
2022 「現在的過去式」蔡宗祐、王浩宇聯展,寬藝術,台中,台灣
         「2022高雄獎」高雄市立美術館,高雄,台灣
         「2022台南新藝獎:森林的秘密」甘樂阿舍空間,台南,台灣
2020 「不延綿的景與微光」,寬藝術,台中,台灣
         「打壹檔」國立台南生活美學館,台南,台灣
         「非常人」絕對空間,台南,台灣
2018 「你才藝術家你全家都藝術家」福利社,台北,台灣
2017 「2017台南新藝獎」木木藝術,台南,台灣
獲獎
2022 高雄獎,入選
2018 高雄獎,入選
2016 台南新藝獎,首獎
典藏
2023 文化部藝術銀行,台中,台灣
2022 文化部藝術銀行,台中,台灣
2016 台南市美術館,台南,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