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9- 2023/2/12
一切都從父親的錄影帶說起…
文 / 鄭乃銘
攝影 / 當代藝術新聞
這個展覽事實上是極度寫實的。
只是,真實往往也是最不禁揭開的。每揭露一層,也許離真實更進一步,卻也更令人神傷。
2019年楊登棋以《父親的錄影帶》奪下當年臺北獎首獎,但是這件溯源與發現的作品,揭開了父親隱晦的性向,卻也同時揭露一段屬於舊時代父執輩在面對層層傳統家族觀念的壓力下,不得不隱藏個人真實性向、進而周全家族的權衡(編註:這個議題於2017年驕陽基金會【光合作用-1】展,即大量被藝術家觸及),在今日性別平權受到相當尊重的時代;讀來依舊令人感傷。
楊登棋這回的個展,就是在《父親的錄影帶》基礎上,持續去拆解過去世代對於自身私密如何獲得紓解,再加上現階段性平權、跨性別…等等的開放性。
楊登棋採取兩個不同光線差的展間來鋪陳這段情緒,暗間是複製上個世代比較俗世三溫暖,廉價的夾板隔間、置放老舊且失去彈性的舊沙發椅、播放A片的小電視,夾板牆「任性」的塗鴉與晦暗的空間,空氣中瀰漫著難以揮發的睪酮素,還有那股短暫能忠實面對自己私慾而不必附庸社會角色的自我。楊登棋讓這個展間那股不欲人知隱藏內在,對應後面仿若交誼廳的敞開,觸目所見則好像鄉間廟埕放戶外電影所搭起的大面簡易塑料屏幕,放映著楊登棋詢問媽媽是否知悉父親的性向….等等尖銳問題。楊登棋在暗間的情緒張力拿捏得既重且輕,小隔間說明性向隱晦之餘,只能在暗無天日的空間獲得解放。母親雲淡風清提及丈夫對男人無法言喻的愛,但言語著意吐出的淡,卻又隱藏不了眉宇間的重,不知道戳中上個世代多少偽夫妻的內心沉重。
對比之下,楊登棋在亮間的處理,感情已經無法收回到如暗間的鋪陳了。亮間的內容,太日常、太自由具象。刻薄一點說;太展示了。楊登棋固然以兩個展間拉開不同時代對待性別自主的心理空間象度,也等於提出時代對待性別自主與環境認同的進步。可是兩個展間的情感溫度,前者在環境的托染下;有一種措所不及之後的無言、尊重和溫厚,後者則似乎太流於形式表白;這當然也有可能是性別自主在現階段臺灣是相當受到尊重,相對也就少了像過去時代的隱隱遮遮。不過,楊登棋以晦昧與亮白兩個展間來拖曳出環境異化,從遮掩壓抑到直白裸陳;對性別自主有了相當清晰的著墨,一如這樣的展覽在目前年輕受眾最多也最樂於親近的北美館展出,箇中所通達可望整體環境共同學習對LGBTQ的傾聽、尊重與愛,也就更有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