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龐大的世代對話與協作
匯聚意見交集 描繪文化新未來
當代藝術新聞 / 花蓮報導
資料、圖片提供 / 社團法人台灣視覺藝術協會
這絕對是台灣視覺藝術產業劃時代的一頁章節,是可以被列入歷史的一項活動。視覺藝術未曾有過如此規模的總動員,50多位視覺藝術專業人士,從四面八方雲集、暫時把手邊工作擱下、暫時把生活的蒼蒼惶惶給撥慢了速度,被視覺藝術聯盟(社團法人台灣視覺藝術協會)給甘心情願地「綁架」到花蓮的丘丘森旅;一個有點隔絕卻又未必全然封閉遠離市區喧囂的休閒憩所,2023年12月11日至12月13日舉辦「視覺藝術永續發展的行動策略—圓桌會議」,整個圓桌會議區分為七個小組、七個議題,參與的眾人年齡橫跨各世代,從一開始單一主題的分組到接著進入眾人可以自由搭配選聽/加入的拆組共議,首度打破常態會議「從一而終」的概念,讓參與的藝術人把視覺藝術產業未來,以一種不分彼此休戚與共的溶入方式來收集各方意見,進而從許多的意見梳理出交集,在一天半的密集議程當中,視盟超級強大的幕後團隊細細密密把許多建議的線頭給挑了出來,在藝術的影響力將走向國際競爭力之前,這個圓桌會議已經將藝術的聲音掀成濤濤巨浪了。
這次會議從藝術影響力出發,到永續發展、健全生態鏈的討論,分為七大議題,包含:文化政策、國際競爭力、健全生態鏈、公共藝術、空間、永續、人才等。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劉維公針對整體活動訂出調性,以「純真的」、「世代的」、「運動的」、「共好的」來描述這場世代的對話與協作,期望藉由實作,創造集體的美好與繁榮。
在「文化政策」部分,針對藝術產業鏈的法規、人才晉用等議題,提出租稅獎勵、民間部門協助、實習制度等建議方案,並提倡藝術專業外延,推動視覺藝術與專業人才跨域合作,像是導入科學教育、社會福利等領域。其他討論包括館藏流通、作品清點與流通、智財權推廣、美術館專業經理人進駐、藝評多元性、以及企業投資藝術的說服等議題。總體而言,強調專業化、資本化、永續發展以及藝術在社會中多元價值的展現。
「國際競爭力」則聚焦在高階專業人才養成、數位資料庫建立、數位技術提升,以及人才培育與產值的關聯。建議建立人才資料庫,加強轉譯資料充實;推動藝術家利用大數據網站提高曝光,並加強內部提升。重視人才培育,也建議對外國人的就業金卡申請鬆綁。畫廊產業部分,重視國際藝術博覽會的參與,文化部可聘請具有國際經驗者為顧問,培養競爭力。美術館需有明確資源分配與項目規畫,增進公部門對產業的了解。
「永續」議題中,論及人才與教育之間的關聯,涵蓋美感教育的培養,以及藝術教育的政策重整,藉由加強教師與產業的接軌,例如聘請業界專家至學院講授實務課程,回應產業需求。在制度層面,冀望藉由政策推動民間單位成立藝術相關專責部門,以較高的階序來推動整合,並加強各部門橫向連結。而藝文機構的補助機制則建議納入評估組織的營運狀況進行補助之審查,保持各機構的代謝活力,維持內容的多樣性,產業環境與生態方能邁向健全化。
「空間」部分主要探討藝術機構、美術館、替代空間之營運和發展,包括長期性的空間補助、美術館人才培育、補助制度的改革、美術館角色與定位、美術館法人化以及替代空間的發展等議題。與會者提出各國經驗,如法國的補助制度、日本美術館法人化、韓國的博覽會頻率等,並討論了公共藝術、票選公辦好展、影響力評估等相關議題。除此,也針對美術館募款、專業人才的重視、展覽內容的差異化、替代空間的活性維持等提出建言。
「人才」方面,討論公部門對於藝術產業鏈的認知地圖並不完整,公部門未涵蓋行政、宣傳營銷、畫廊、技術製作等中介階段。強調人才回流、循環,提出建立藝文工作者人力銀行。與會者指出台灣人才培育方式問題,建議學院進行藝術勞動力研究,強調專業地位提升及工作項目明確化,並學習其他產業專業流程,建議藝術領域專業證照,制定藝術行政薪資定價。而政府標案缺乏長期規劃,呼籲公部門應改變一次性採購制度。整體而言,討論著重於完善藝術產業鏈、強化人才培養及提升專業地位等議題。
四年「共造計畫」與「關鍵計畫」:塑造藝術新未來
視盟將以四年為期,持續推動「共造計畫」、「關鍵計畫」兩大部分,其中「共造計畫」預期將於2024 年宣示為藝術影響力元年,舉辦國際論壇與交流活動,引進全球最新思潮與方法,並呼籲公部門成立推動辦公室,負責輔導、推廣、以及教育等各項工作。第二,倡議政府設立「影響力投資」的具體政策作為,成立四年六億元影響力投資基金,並鼓勵藝術家投入以心理健康、長者照顧、生態永續、與文化平權四大領域的影響力事業。第三點為「發表年度藝術影響力報告(Import Report)」,於每年十二月發表當年度的藝術影響力報告書,向外界說明台灣藝術家的影響力成果。同時,舉辦論壇與展覽,積極對外界對話,邀請社會大眾以及更多民間力量投入藝術影響力的發展。策展人沈伯丞就提出「Art Can Help」的概念,亦即藝術作為社會推進力,我們可以「以藝術締造環境資本,拓展資本創造社會資源」。藝術家林昆穎則強調「持續實踐社會之美,讓協作成爲創作」,藉由藝術與社會關係的重組,強化台灣藝術在國際的影響力。因此,在「關鍵計畫」中,共分為「社會協作創意計畫—公共藝術革新運動」、「空間生命力計畫」、「人才團隊發展計畫」、「國際藝術種子隊計畫」、「修復藝術生態鏈計畫」等五大項目。轉化公共藝術內涵.重視空間軟體需求在「社會協作創意計畫—公共藝術革新運動」中,強調公共藝術的專業與執行程序,並落實社會工程與民眾參與之目標,並於妥善的監督機制下善用公共藝術基金進行輔導、補助、投資等事業。「空間生命力計畫」中,忠泰美術館總監黃姍姍以「空間是身體,營運管理是靈魂,是頭腦」為喻,說明硬體與軟體兩相的重要性,對於營運專業空間,不僅需要藝術專業,更需要經營管理專業,包含法務、財務、人資管理等綜合專業。
正視多元藝術人才晉用
中華民國畫廊協秘書長游文玫亦表示:「藝術產業由很多專業人才共同組成,並累積成人才資料,這些創作及策展外的人力應予以其貢獻肯定」,指出了當今世代團隊工作模式的改變,以及人才與資源的有效整合、肯定,為未來勢必持續關注的焦點。「人才團隊發展計畫」,將關注台灣藝文工作者的職場環境並進行跨領域人才培育、藝文專業技術團隊的建立與創業扶植,以及建立有效的世代溝通與協作的藝文工作模式,規劃與照顧到全齡藝文工作者的社會保障與福利。
打造專業藝術團隊 Art Can Help
「國際藝術種子隊計畫」項目中,中華民國畫廊協會台北藝術產經研究室執行長柯人鳳表示:文化輸出不是只有經濟性的回收,還要顧及社會性的回收。大苑藝術會展有限公司負責人張學孔則指出如何利用個人關係的合作進行連結,意味著團隊共同邁向國際的同時,公部門應補助台灣國際策展人才、藝術經理人才赴國際機構進修、提升管理職能、財務報表、專案管理等各項職能。開放專業藝術人才多元進用管道,讓更多專業人士得進入體制中參與實作,吸引外籍資金、人才進駐。盤整現有媒體資源(TAIWAN PLUS、文化部英文電子報),創建一個國際英文線上媒體平台可以有助於推廣台灣藝術和文化,讓更多國際觀眾和媒體了解台灣當代藝術和藝術家。重構藝術影響力,以「Art Can Help」之精神,讓大眾瞭解藝術的功能價值。
以藝術建構城市品牌
藝科智庫執行長石隆盛也說「重視彼此的角色與關係, 建立共生共榮的視覺藝術生態系」,提出「修復藝術生態鏈計畫」,推動國際典藏系統與資產評價機制,提供台灣畫廊與藝術家建立「經紀」關係的經營資源與經濟誘因,創造畫廊與藝術家共贏。發展藝術品數位憑證與科學檢測優勢領域,推動藝術產業數位轉型與國際貿易展望。大型活動建構城市品牌之評估指標,以藝術展會作為城市行銷的方法,跨產業的鏈結平台,建構台灣與國際對話的橋樑。而在藝術領域導入企業資源,諸如利用企業界的管理、營銷、資金等方面的專業知識和資源,來促進藝術機構、畫廊或藝術項目的發展和運作。最終,建立藝術產業與企業的合作關係,投資減稅。租稅上引進內容創投概念,藉此獲得資金贊助、行銷策略、管理指導、法律協助等企業方面的支持,以提高藝術機構或藝術項目的可持續性和發展潛力。
文化競爭力沒有戰略 什麼都易被忽略
文 / 鄭乃銘
圖片提供 / 社團法人視覺藝術協會
向來給外界認為極端不團結、山頭林立卻根本舉證不出具有拔尖典範藝術家的台灣視覺藝術界,在2023年歲暮因為社團法人視覺藝術協會(簡稱視覺藝術聯盟)現任理事長何孟娟多方努力奔走、視盟優秀工作團隊的打理,終於落實了堪稱最石破天驚的動作,聚集50來位視覺藝術產業代表,三天二夜的「視覺藝術永續發展行動策略—圓桌會議」,丟出七個議題來加以交流討論研議梳理出共識覺。儘管,50多位參與人士未必能充足含括這個產業方方面面,但這第一步則深具意義,它意味視覺藝術產業在這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流盪過程,經驗了不足;但相對也沒有離開過崗位,同樣未曾放棄可望建構更能貼合實際需求的文化政策新時代。
在這次視覺藝術首度能如此聚氣針對不同面向議題研商的過程裡,事實上都得回歸到一個基礎關鍵,也就是「認知」。
對文化本質的認知、對美術館體系的本質認知、對藝術產業及公共事務的基本認知,自然也必須要對藝術人才的養成本質性認知。認知,聽起來確實平淡無奇,但就因為太過於基礎,對於向來自視甚高的藝術人來講,很理所當然不會過於經心,相對的;就政府部門來講也不會流得過於絮絮叨叨。甚至,素來把文化事務當成粉撲的民意代表而言,對文化本質性的認知更是毫無概念。當整個環境對於文化本質性的認知無法確認,再談什麼競爭力都是很短視、都是一種屬於選舉的語言。
基礎認知不透實
樓歪竟成正理
舉個最簡實的例子,現階段台灣各城市都交相建設城市美術館。只是,統管台灣文化建設事務的文化部卻始終沒有去真正踏實問過:我們需要這麼多的美術館嗎?我們對美術館的認識到底通透了嗎?我們的專業館長在哪裡?高美館館長懸缺都近半年,館長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還有,有那麼多的美術館,美術館的藝術人才到底又在哪裡?台灣最擅長的一個「政策」就是為了「攏絡」而倉卒出手,然後才來任其發霉、謾罵、互諉,但;不解決問題!城市美術館即將插旗各地方,能預估爛尾樓事件就會是如此。
美術館;不是教育單位,美術館館長;也不能老是往學校借人,這個認知不是要從民眾開始,應當要先從政府部門、民意代表開始導正起。太多老不老、小不小的民意代表,始終還是停留在美術館就是文化中心、文化中心就是等於傳統雜貨店變成大型超商的概念,它應當是服務區民、它應該是在做交辦業務的。問題是,美術館應該是個文化單位,它是一個囤積文化厚度、建立文化體質,它是可以拿來溫存文化歷史的場域、它是一個發現藝術新秀及展現藝術新創的舞台、它是一個可以被「期待」的文化發生地方與前瞻性眼光的地方,它早早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文化中心。
只是,這個環境對於美術館的誤解,依舊大有人在。如果我們不能從美術館是個文化單位的基礎認知開始建立起共識覺,我們無疑就不會把美術館需要的優秀藝術人才往裡面送,這個環境光是在所謂美術館這個機構裡,就是在「消費」有心想要進入美術館事業的優秀人才,美術館館性的區隔性就都顯現不出來。
而把美術館視為文化中心到底有何「好處」呢?當然是有!美術館對於展務的要求就會始終停留在「交差」心態底下、就會始終被人流量是考核美術館績效的葵花寶典、就會讓美術館對於展覽取向都祈禱最好有「殭屍」來加持的概念,而不是以美術館的眼光提出對文化未來性看法。
誰把文化事務淺薄化?這個答案還需要說嗎?
補助不是萬靈丹
調養內部體質才是競爭力
台灣政府應該是亞洲國家裡面,最擅長以補助取代扶助的國家。
補助,當然不能說不對。只是,補助應該也得計量它的退場機制。以空間永續經營這個項目來說,計算它的補助方式就不能一年一輪;而必須採取三年為循環,可是卻得要在三年的基本量過程,把有可能在中間所產生的營運變化係數參酌在其間,以備萬一有不可預期的事務發生。藝術家的補助,也並非不可行。可是卻應該在個人補助範圍背後,更縝密去思考產業要如何繼續接著有效應的推動下去。也就是說,如果產業都不願意投入、不願接單,那麼政府花多錢去補助藝術家往外走或者鼓勵推出作品發表,都有可能是一次性消費。因此,從島內的藝術產業環境重新建立對自己藝術家好的認知,這真的是畫廊、美術館、媒體、觀眾都得要自我檢視,在對產業發展這一塊,台灣有本錢內卷嗎?
台灣人口沒有中國的所謂人口紅利,這個現實的確讓台灣藝術產業在建構藏家世代接續是個問題。尤其是台灣的藏家普遍對本土藝術家都不具信心,這等於是對這個國家未來沒有認同,當文化消費在這個節點上出現心理殘缺,就會陷入對文化事務只是一種節慶式的看法。然後,藏家把購藏藝術的經費放在國際藝術市場已受到鼓譟、流通、肯定的藝術家身上。所以,我們得從頭開始檢驗病兆是發生在哪個點上?如果內需無法成市,就得要想辦法出口。問題是,藝術產業在現今最大困境無疑也就在出口難!至於出口為何難?原因更在我們長期對文化事務缺少戰略觀念有關。
台灣的美術館始終與現實藝術產業隔著一層厚厚保鮮膜,可互看卻不產生交集,進而忽略現實環境的藝術產業需求。所以,美術館往往只會推出「美術館要觀眾看什麼展覽」,很少會去問「觀眾想看什麼展覽」!這其實並非所謂兩難,而是可以並進齊步的規劃。台灣在現有的文化競爭力這個環節最大問題是,島內的市場太小。輸出;就成為不得不尋思的法門。文化部理當要先從台灣的美術館展覽輸出做起,從台灣的美術館機構建立共識,而不應只侷限文化部所屬的美術單位。試著想想,北中南的美術館機構裡,一年當中有哪幾個展覽是可以形成如同國際貿易?比如說:戰後、洪通、解嚴後、1949年來台的藝術家暨第二代、台北獎、高雄獎…,這些都能重新整編之後,匯成一個觀視台灣藝術文化進化的一頁頁篇章。選定區域作戰,不急著往歐美送,應該先往日本、韓國送,當美術館輸出自己規劃的案子成為風潮,這點自然能造成美術館對於展務的競爭,而不是選公辦好展覽在搞自爽。畫廊產業事實上也應該制定好戰略,畢竟畫廊直接面對的是藝術家個人,畫廊得要結合/注重藝術經理人這個角色,如何讓藝術家跨域爭取曝光。中國的市場,絕對是應該重新被考慮的。兩岸的政治固然可有自己的想法,但產業不應該自絕於中國市場之外,建立雙方交流互惠的贏面,這點是在商言商。台灣的畫廊協會應該要有大智慧去梳理出台灣畫廊產業戰略,老是搞內鬥、搞不和,只會內耗與內虛。
人才應該是縱向網羅
不能停留藝術人治理藝術事
這次視盟的圓桌會議有個相當值得被肯定的一點是,充分可看出世代在進行代謝過程。許多年輕世代無論是否具有國際學習經驗,對於藝術產業的人才需求,都已經跳開傳統刻板唯有藝術人治理藝術事的窠臼,而能從現境眺望未來發展的多元化著眼。上一代人看視覺藝術,基礎上都還停在是創作。這一世代人看視覺藝術,則除了創作之餘,更想視為是產業,也就是新世代對待藝術產業確實已朝向資本化概念來看視,這點;其實是個好現象。
事實上,以產業規格來看待,也就等於把人才的經濟性產值估算在成長進程裡面。這個角度一換,就等於將未來藝術產業從業人員做了體質調升。以現階段正蓄勢待發的藝術經理人來講,新世代的藝術人已經很明確指出,未來藝術經理人不應該與畫廊負責人互為等號。也就是說,畫廊業者屢屢都有一種「就地成佛」觀念。需要策展人,就說自己一年做那麼多展覽,我就是策展人!藝術經理人的角色需求迫切,就說自己本來就是在經理藝術家。台灣的畫廊業者應該可以說是全世界藝術產業的千手觀音,萬般諸事都不願假外人。只是,畫廊負責人是經營者,藝術經理人更像是藝術家的經紀人、擘畫者,他(她)必須是個看懂財報、懂得成本管理,甚至更要懂行銷、具備國際觀,這樣的角色需要是具有經濟學、會計事務能力或企業管理背景的理科人才,而不是現有所謂畫廊負責人。畫廊負責人是挖掘藝術家,藝術經理人則是塑造藝術家身價。畫廊負責人可以等待藝術家作品價格翻漲無數倍,藝術經理人則是拿捏藝術家身價與價值兩極平均的造浪者。
文化部在現有的文化黑潮推動概念底下,就沒有在藝術人才養育項目有所著墨。
只有把人才養育納入培植長期體制內,環境才有可能有黑潮可以被期待。因為,事因人而成局,局也因人而形成影響。培植好的優秀人才,學校只是建立通識基礎,社會則是淬礪技術厚度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