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瑜LUPA油彩筆觸如同絲縷,這似乎成為作品一種很具切的召喚動作,召喚著您進入她所構築的世界。 LUPA的作品極端耽靜,帶著比躡手躡腳更輕靈的腳步,讓您在靜謐的空間當中,更能放開了想像,也接觸了想像。 很少有一位藝術家能夠像她,那麼絕對的掌握了主體建構、 筆觸、色彩的三方對話,讓作品在相當精準卻細膩的心理層次鋪陳下,如同在講述一段段故事;或者是在觸及一段段夢境,讓欣賞者甘心在作品前面,駐留。
藝術,或許對這位1989年出生的藝術家來講,是對自己的 對話。 她的藝術充分映合纖細個性與易感本質,通過不同材質的結合與應用,讓作品的視覺空間充滿著某種奇險式不可預期,那樣的節奏似乎也吻合作品善長表述的想像與奇境,一如她喜歡孵夢的日常作為。她的水彩作品,充滿著深度與視覺延展,水分韻染與毫不帶有著意的用筆,加深了水彩作品少有 的深邃,非常值得細賞。 端午過後,暑氣已成日常,尤其適合欣賞令人靜心的作品, Chill人物這個月推薦給您-呂紹瑜LUPA 。
文 / 鄭乃銘
從角色符號轉變至記憶的多重召喚:異遊記事
文 / 朱以夫 亞洲藝術中心
圖 / LUPA 朱淇宏攝
「異遊記事,是從幻想進入現實世界的遊歷,於後續的回憶中再現,如夢境一般再次置身其中——LUPA。」 由不同時段之異地旅行帶來的記憶反芻,融合每日闔眼後浮現的奇影幻像,是這次展覽《異遊記事》的要素,更是LUPA在創作上的轉折;以撒哈拉之旅作為起點,由向外探索內化為對自我及人性情感的共鳴,亦是對內在世界的隱晦並真實的複寫;從這次展出的作品,可將藝術家的創作以畫面及思維框架這二個層面,歸納梳理出與過去作品的差異。
通過LUPA最初的創作軌跡,可以知曉藝術家擅長利用圖像建構故事及場域:人魚、少年、女體、鱷魚、鳥獸等角色符號,輔以湖水瀑布、綠洲沙漠、岩層荒野等場景設定,並用漸層多變的天際及石礦堆疊的地貌來暗示時空的不明,像一幕幕魔幻寫實文體中的寓言,並在抽離「LUPA」這個真實身份後,以旁觀視角製造幻想場景;或藉角色投射,或用筆觸抒發當下情緒,進而帶出個人情感,這些源自潛意識的感受,是她一直以來的創作源泉,也是LUPA不斷處理的內在議題。然這些繪畫語彙都較為封閉且私密,像是與內在小孩的一種呢喃對話,而本次展覽可看到藝術家在內容呈現上有著與過往較為不同之轉變,部分作品是由還原真實場景的繪畫手法,使景物以記憶分解的編碼概念體現,LUPA將記憶揉和自身情感,並藉由繪畫手法編碼成圖像、筆觸和色彩等符號,然而其目的並非完美再現真實,而是利用類似影像過曝的留白、模糊甚至局部改寫的方式將記憶編碼延伸,像是完形填空般地引導觀眾將藝術家預留的空缺,填上眾人各異的感覺經驗。就如〈曬季〉的牆面或是〈遊牧〉中路邊布堆的大面積底色留白,早已成為藝術家意圖誘使觀者步入這些編碼的符號缺口(留白),產生一種召喚記憶的狀態,進而將自身的情感投射而完形。同時,以分鏡腳本描繪的8件〈鏡生〉平面作品和其製作的動畫短片相應展示,是LUPA實驗性地將這種留白形式進行變形延伸,藝術家以這系列圖像製作一部具象敘事卻帶有抽象概念意義的動畫短片;影像在空間中投射於垂掛的布幔,帶有矇朧光暈,觀者像是被邀請走入創作者的腦海中,凝視她潛意識中所浮現的情節;相鄰展示的8件平面作品在牆面序列排開,形似藝術家的記憶片段,作品與作品間的牆面猶如空白影格般,在一旁動畫短片的暗示下,等候觀者將其填補,形成內在的連續畫面。
「再次召喚」是藝術家這次最值得細讀的轉變之處,也是畫面內容疊加後的視覺深度;LUPA取材於摩洛哥及撒哈拉沙漠等旅行拍攝的照片進行創作,以場景之一的〈不眠廣場德吉瑪〉為例,雖畫面再現程度可讓觀者在第一眼快速將其與照片連結,但再次端看時,表面筆刷的痕跡及光暈柔化所產生的模糊氛圍,讓圖像介於一種真實和幻想的交界,促使觀者對作品背後隱含之事物產生更多想像,彷如被吸入藝術家刻意編織的奇異夢境空間;然在LUPA創作脈絡中,筆觸刷痕的線條在畫面運用並非橫空出現,早在過去創作就有跡可循,可見她用彷如髮絲般的刷痕線條表現人物頭髮、岩石肌理等,通過這些線條展現出個人情感的堆疊;只是在近期這些筆觸刷痕卻漸變發展出類似德國藝術家Gerhard Richter的模糊視覺感,與之不同的是LUPA並非藉模糊關係來探討影像客觀性,而是試圖利用模糊筆觸的刷痕所產生之物理空隙來製造更多時間性,又如「冬季樂園」中出現的溜冰者因筆觸所產生的動態及速度感,意圖讓觀者內在建立既視空間;與此同時,藝術家利用模糊物件原本的形體邊界,迫使觀者填補信息的空缺,讓他們參與到作品的詮釋,引發觀者對真實經驗和潛意識的思考。除了呼應先前所述之「留白」,這更是藝術家利用模糊所製造「探索真實與虛無之間」的再次召喚,讓觀者內在意識由外對內的連結,成為藝術家符號的延伸。
在作品〈古海〉、〈午夜作曲家〉又或是〈花絨〉等非典型布框的造型,不難看出LUPA企圖從過去的創作框架跳脫,雖然僅在形式樣態改變,卻可以視為藝術家在個人創作思維的突破;這些非典型畫框可假想為一個立體物件去觀看,甚至可理解成與空間連結的橋樑,以及畫面敘事內容的外顯和延伸;另外有二件繪製在全麻畫布上的三折屏風—〈野天鵝〉及〈百年孤寂〉亦是如此,屏風本是用於分隔空間的傢俱,而LUPA卻以此賦予平面繪畫與空間對應的意涵,讓觀者彷彿被故事包覆並進入畫面中,引導出展間、作品和觀者之間的相互關係。不論是屏風或是非典型布框的作品,與單純立體作品不同之處為其所延伸的「空間」並非侷限在實體的物理性,而是觀者在凝視作品時的空間、感官之經驗召喚,從輪廓或形式背後引導的「時、空、物」聯想,這種聯想最終與「留白」、「模糊」、「動態」甚至是展場中的物件裝置,形成疊加的觀看感受,並產生思想上實際且真切的賞析領域。除此,陶質雕塑也是她擅長用以延伸平面繪畫的創作形態,她以多種陶、瓷土為基礎,結合不同媒材如毛線、玻璃、金箔等,以質地體現所刻畫的角色和場景,或以刺繡於穿孔陶片上,或以礦石鑲嵌;各種多元材質和細節都有其對應的意涵。雖然這種觀看意涵不免建立在群體的框架內,但LUPA卻堅持每件雕塑都必須是手捏孤品,意圖藉由手感來陶塑不甚完美的形(個)體,並以破除形體邊界來打破材質的所指框架。
LUPA一如既往地勇於開展新形式的創作,「發散、嘗試、聚焦」是藝術家在創作成長不斷循環的過程,《異遊記事》就可以看到她在創作中不斷保持流動及對藝術的包容性,進而產生本次展覽的推進,從過往由內至外的情感抒發到現今由外而內的真實探索,從內心獨語到集體意識的反思,可以觀察LUPA更多將社會記憶、集體意識的元素,加諸在個人經驗與情感的呼應,進而呈現出豐富且多層次的創作連結。通過作品,觀眾亦可以感受到藝術家對自我、社會和群體關係的深度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