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背景分析

韓國政府能夠與韓國畫協取得共識，讓Frieze落腳在首爾，其實有幾個基礎背景是源自於這個環境長久以來的「準備工作」。1/韓國不對藝術品徵收進口稅，也不對任何成本低於6000萬韓元(約人民幣30萬)的物品徵收銷售稅，若該作品為韓籍在世藝術家則直接免稅，這是直接吸引國際藝術機構進駐韓國的契機。2/目前國際藝術機構/畫廊計有8家畫廊已經在首爾設分支或擴大原有營業面積。3/韓國政府對企業挹注文化事業，有3%稅收優惠。4/政府願意與民間形成投資組合，以政府和社會融資的方式支持文化發展。5/韓國企業對文化發展的支持與推動，這個背景因素絕對是這次Frieze幾經考量選擇入駐首爾的一項因素之一。根據調查韓國企業投入文化挹注或創設美術館，這些企業多數是跨國企業。也就是說，跨國企業投入文化事業的推展，無論是在本地或海外都相對提升企業形象，加上又有稅收優惠，何樂不為。而韓國15大企業皆屬於這種跨國企業，也都對藝術文化的資助有相當大的支助。6/韓國對藝術市場的友善，堪稱是激化藝術品交易活力很重要推進因素，尤其是藝術品在納稅方面甚至比房產稅還要輕多了。比如說，投資藝術品只有在轉手讓渡的時候，需要繳交2.2至4.4%所得稅，這比起不動產或股市所牽扯的稅則還要少，這多少也讓投資藝術品成為能被接受的內容。

澄清若干謬論

Frieze Seoul的上岸，引起的漣漪效應不單單只是在韓國，亞洲其他國家更是流言蜚語不斷，但多數是沒有根據與查證，讓常態藝術市場淪為八卦砧板的俎上肉，對辛苦推動藝術產業的人是相當不禮貌的。一位專程從遠地回到韓國參與Frieze Seoul與KIAF盛會的韓籍藝術經紀人就率先指出，「我在工作地方讀到報導指出，Frieze這次到首爾與現任總統夫人喜歡藝術有很密切關係。回到首爾之後，才明白這樣的報導都是媒體的想像。韓國是個民主的國家，第一夫人喜歡藝術是事實，她有一家藝術策展公司。進而就被猜測是不是更重視藝術？政治特權的使用，在韓國是格外敏感也會有不好影響，既然角色位置改變，就不可能繼續維持常規，而是必須迴避。政府對各種建設；包括文化、藝術，都持正面鼓勵態度；這充其量是個訊號，重要的還是在於民間與市場的力量會比政治來得重要，主導推進Frieze進入首爾，這真的是沒有的事」。「另外，也有一個說法是因為Frieze Seoul而開放簽證的問題，這也是不確實的」。

從反對到贊成 最大關鍵點在於趨勢利導

韓國畫廊協會向來立場鮮明，對於市場開放一直堅守防線；不輕易被攻破。但這次KIAF能與Frieze Seoul形成一個前所未有同場良性相競局面，確實讓外界對於韓國畫協最終如何卸下心防，感到特別好奇。《當代藝術新聞》透過某位韓國藝術專業人士特別詢問幾家老資格韓國畫廊，其中；學古齋的負責人禹先生講的話堪稱代表大家想法。禹先生說「沒有錯！一開始確實老畫廊反對得相當激烈，對於Frieze要進來這個問題。但後來大家都談得很好。原因在於，韓國的收藏家群都希望接觸西方藝術、西方畫廊，假如國外品牌藝術博覽會能夠進到韓國，對於這個市場是很正面。而既然這樣的需求也是環境的趨勢，大家所要考量的就會是市場的需要而不是個人。事實上也證明，Frieze Seoul這次的活動不也得到相當好的效果嗎」？

一位年輕的韓國畫廊經紀人接著說「韓國畫廊產業本來就與西方藝術接觸得很早，這也成為韓國畫廊一大特點。本地大企業更是對西方藝術收藏啟動得更早，因此，韓國的環境本來就對西方藝術有相當程度的喜好與接受。尤其是這幾年國際畫廊在首爾設點的比率很高，再加上政府本身對藝術產業的未來發展態度也很積極但不是影響，這都可以說是讓Frieze Seoul能獲得審批通過的原因」。專程前往首爾的台南德鴻畫廊負責人陳世彬也提到「KIAF與Frieze Seoul這次的『合作』，我覺得對韓國的藝術市場是個激勵，也會讓畫協的會員能挑戰當代藝術現象」。但高雄琢璞畫廊的王色瓊比較保留的說「如果國際畫廊進入區域市場只是想要收割；而不是對環境提出另外激化的營運思維，那對於原本辛勤耕耘本地市場的畫廊就會是個衝擊」。

懂得行銷與深諳媒體生態
首爾讓城市陷入無可比敵藝術流水宴

一位熟悉國際藝術市場生態的資深藝術顧問劈頭就指出「Frieze Seoul絕對是成功的。它讓關注或不關注韓國藝術市場的人，都來到了首爾！Frieze Seoul嚴格上來講，比起台北當代Taipei Dangdai(疫情前)熱鬧10倍」！

這位向來講話辛辣的資深藝術顧問接著就說「我自己很冷靜的觀察之後，分析來到Frieze Seoul的外地人，簡直是四面八方；歐洲、美洲、亞洲，分布之廣確實教人驚訝」。「這裡面有兩種人，一種是藝術經紀商；他們或是本身有展位在這次博覽會的人。另外一種則是跑龍套的人，這樣的人多少是來觀察環境氣候。至於真正的海外藏家，基本上重量級的藏家並不多，尤其是以從國外的藏家部分，相當相當的有限。但我跟韓國資深的畫廊聊了一下，根據本地畫廊的說法是；韓國重要藏家的確是有出現。但實際上這些藏家是否真正助益了Frieze Seoul的交易？我倒是抱持保留的態度。我個人覺得，金額在10萬美金以下的西方藝術品，多數都能有好的成績，但100萬以上美金的作品，我想；全場最頂多只有成交10件吧！可是，對於西方畫廊來講，這次到首爾主要目的，就是希望能夠結識韓國大中小型藏家，這點；我想西方畫廊應該是有相當程度的收穫」。「我也想補充一點，如果我們從亞洲幾個標榜國際規格的藝術博覽會來看，香港巴塞爾(疫情前)絕對是中西藏家聚集最深的一個」。

「我認為，Frieze Seoul這次的成功，韓國本身環境的優配條件，應該是最不容被忽視的關鍵」。「第一、韓國的國際化程度相當高，這點不僅僅是反映在韓國本地大企業對於西方藝術接觸得早，韓國本地畫廊也是西化程度很深的一環，這兩兩相加是相當重要的。再者，韓國有相當到位的飲食文化，質優的餐廳與韓國大企業創設的私人美術館，這些都相對提供給國外來的貴賓有相當多的選擇。第二、搭配這次兩個博覽會的同時舉行，首爾整個城市的文化機構、私人畫廊；甚至國際拍賣公司，都在這個時間點提出太多周邊輝映的活動，這些活動不僅吸睛品質也相當高，它更具體展現首爾政府希望塑造的文化都市氛圍，能夠串連這種多方的連結，我個人覺得；不單只是民間力量，更重要是有政府的支持。這點，我參觀台北當代的時候，就發現台北是完全做不到如此素質的」。

亞洲藏家口袋與收藏深度的差異性

另一位深諳亞洲藝術市場與西方當代藝術的專業藝術諮詢顧問也說「因為與不同亞洲藏家有豐富合作經驗，我試著比較一下這次在韓國所見的藏家與台灣藏家的差異性」。「韓國的收藏在國際化程度上確實比台灣強很多，企業開始接觸西方藝術很早，畫廊起步也同時趕上環境內化的需求，這樣的基礎是讓西方人或西方藝術能夠在韓國生根；進而讓市場有潛力發展的基本。但我個人覺得，這市場絕非想像中的大」！「我之所以會這樣說的主要原因是在於，國際藝術博覽會是個相當好的平台，因為透過這個平台能夠見長市場的量化問題。可是，市場性深根未必大就了不起，你還是要更嚴格考核這個活力的大市場裡面，口袋深度與收藏深度的問題」。「現在許多城市多數是那些中小型藏家，尤其是那些太會製造噪音的小藏家，基礎上這樣的藏家結構都無法拿來作為考核一個城市藏家群體的口袋與收藏深度」。「我認為，以市場分布的狀態來分析，韓國藏家還不夠，論起深度；香港；還是居於第一名。我要更精確一點補充，我提到香港還是居冠的主因，座標是落定在疫情之前的香港巴塞爾階段。你還記得那個時候的香港巴塞爾，就是有本事聚攏那麼多來自國際的真正重量級藏家的參與，這一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在亞洲其他城市再見過」。「但這裡面台灣藏家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台灣藏家慣性的低調，尤其資深藏家本來就不擅於製造噪音，更不願意做表面關注，這點；首爾的藏家就相當厲害。首爾藏家極度外顯，樂於分享、跟西方接觸早，相對也會引起西方主流藝術單位的關注，他們更且都能與一線畫廊直接面對面。可是，台灣重量級藏家每每只會依賴拍賣公司」！「而首爾重量級藏家他們願意分享，從藝術身上所獲得養分真正見諸於生活方方面面的品味與講究，藝術；徹底活化在他們每個生活細節中，這點是我在首爾幾天裡充分體受到」。「但我之所以會強調台灣重要藏家的實力，其實是在於國際藝術市場真正做大生意的單位或機構，都會在高單價的藝術品買賣過程中，將台灣藏家放在重要排序位置上。原因在於台灣藏家的口袋與收藏深度是有目共睹。只是，台灣重量級藏家的收藏國際化程度不夠深遂，語言與外顯示作為不若首爾重量藏家的熟稔」。「但是，我認為；台灣重量級藏家花的錢；絕對不會少於首爾重量級藏家的」。「我不太想多提年輕藏家的這個環節，主要原因是在於現在太多城市都有這類型的人。這些被過早冠上所謂藏家的年輕族群，收的作品加總金額還不及重量級藏家一件作品！但因為這類型的人相當會製造噪音，因此，就不必多談」。

國際藝術博覽會 還是一線畫廊的天下

根據一位在Frieze Seoul參觀的國際藝術博覽會資深工作人員表示，感覺上，交易熱絡的主要畫廊，還是傾向在於跟首爾有地緣關係的西方畫廊身上。

拿這個問題詢問一位吳姓資深藝術顧問，得到的答覆是「從一個比較客觀的角度來看，Frieze Seoul的質量是成功，這點絕對無可厚非。因為西方主要的畫商都到了。這個博覽會遠遠勝於台北當代；但略遜於疫情之前的香港巴塞爾」。「實際上，國際藝術博覽會絕對是個超級藝術戰艦型的平台，它也是顯現大畫廊能量強的平台。可是，我自己的觀察是，西方畫廊儘管對於正在勃興中的韓國藝術市場相當感興趣也格外好奇，但顯現在西方畫廊身上則可以看出態度還是有點不同，也就是說；認真帶代理藝術家作品到現場的畫廊還是有限。多數是以二手高價作品為主，還有則是一手卻不那麼熱門的藝術家作品。資訊的落差，再加上首爾對大多數西方一線畫廊而言並非是一流平台，因此在策略的運用上，我覺得最成功是來自紐約的資深畫廊Acquavella Galleries。這家畫廊是西方畫廊尖端的頂端代表，對於韓國多數人來講確實未必全面知曉。可是，這個畫廊策略操作太成功。畫廊把畢卡索作品拿來，光這一點；就造成Frieze Seoul現場的『暴動』，排隊等著看這件作品的人，多到不像樣。當然，Acquavella Galleries是無法在首爾現場成交這樣高單價的經典作品，但相對他們也帶來中價位100萬美金以下藝術作品，結果；賣出了！Acquavella Galleries在這交鋒過程裡面，不僅衝高了自己在韓國的知名度與高質量地位，同時也掌握到韓國中級與重量級藏家名單。可見，一流畫廊在國際藝術博覽會的平台永遠都是亮點中的亮點」。

他山之石如何借鏡

台灣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理事長張逸群也在首爾現場，他說「Frieze Seoul與KIAF這次的呈現，讓我真正見識這不太可能是協會的力量就能達成，這一定也有政府的正面支持。那天首爾市長吳世勳就宴請台灣去的藝術界代表，市長從頭坐到晚宴結束，除了顯現他對藝術的重視，也可見他想要打造首爾成為一個文化之都是有其相當決心」。

根據《當代藝術新聞》了解，1961年出生的首爾現任市長吳世勳，2021年的4月8日接任市長。他是律師出身，曾經是國會議員，也是保守派人士，10年前就曾經接任首爾市長職務，此番則是二度就任。韓國本地的藝術界人士就表示，年輕市長對於文化、藝術相當支持，但並沒有主導推進這整個藝術盛會。但是，對市場來說，政府這樣的態度已經確實能夠帶給民間有個向上可望提升競爭力的企圖。

首爾是否能取代香港藝術交易中心地位，尚言之過早

對於這個問題，德鴻畫廊陳世彬則認為「可再觀察。香港的優勢在於國際金流的便通性，韓國是否能夠具備對匯性自由，確實是很相當重要的關鍵」。但是另一位相當通透國際藝術市場事務的專業人則是這樣看「我覺得，Frieze Seoul應該被視為一個單獨事件，而不是能否取代香港的問題。首爾是一個獨立的市場，它有它的魅力，不像香港是屬於一個區域核心。沒有錯，韓國現階段確實是在往上提升，對於行銷、媒體、活動的安排…都一再顯現出活力，這樣的魅力操作在目前亞洲是相當少見。可是，Frieze Seoul才第一屆，由此論斷取代誰？我認為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