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S藝術新聞：您開始收藏古董的緣起為何？又為什麼聚焦於鼻煙壺？

Cathy：我從1995年起認真踏入收藏這條不歸路，當時在美國，不像亞洲有較多的古董商，所以一開始便是通過國際大型拍賣行，如蘇富比、佳士得、邦瀚斯進行收藏，也正因如此，我很慶幸少走了很多冤枉路。在收藏剛起步時，我喜歡的項目較多而雜，有眼緣的物件就會納入囊中，隨著時間與經驗積累，逐漸認為應該聚焦於某幾個品項並系列化的收藏，於是聚焦於鼻煙壺、漆器、玉器、料器、牙角雕…等門類的收藏。回想起剛收藏初期的心理，用「瘋狂」來形容也不為過！恨不得在最短的時間吸收到海量資訊與最專業的知識，所以到處買相關的書籍、過期的拍賣圖錄、到博物館找資料，甚至找相關領域的專家討教。

我喜歡古董緣起於小時候，爸爸常常買各類成套的精裝讀物給我們，包含：歷史、科學、故宮文物…等，其中我最愛的就是台北故宮目前絕版的《故宮博物院選萃全集》。在翻閱之中，不但得到許多知識與樂趣，當然我最喜歡的項目是色彩繽紛可愛的鼻煙壺、宮廷藝術…等，這些藝術品深深吸引著我。至於為什麼特別鍾愛鼻煙壺？因為它們小巧精緻、便攜宜藏、材質眾多，如：瓷器、漆器、竹雕甚至是椰子殼，每只煙壺各有千秋，想像當年的工匠當用盡巧思以極致的工藝水平製作出的煙壺，可謂是「集中國多種工藝之大成的袖珍藝術品」，把玩於手上讓人愛不釋手，更體現了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寫下的「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以小窺大的境界。

CANS藝術新聞：依您觀察，從海外藏家至中國藏家崛起，東西方對於鼻煙壺的品味各是什麼？鼻煙壺市場的熱潮又始於何時？

Cathy：我在2000年左右剛加入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時，會員有100多位，幾乎清一色是西方人，東方臉孔不超過10位，當時我算是最年輕的「新血」。收藏多年，各種質料的鼻煙壺我幾乎都有，但更偏愛玉器跟料器，玉煙壺的各種紋飾雕工都讓人嘆為觀止；料煙壺有各種不同顏色、套料則五彩繽紛賞心悅目。另外，我也特別偏愛蘇作玉器和蘇作瑪瑙，因為當時的工匠們利用天然材質不同的巧色，在方寸之間雕刻呈現的畫境真是太厲害了！就我這些年的觀察，東西方藏家對於鼻煙壺的品味不盡相同：早期東方人喜歡像是玉器、瑪瑙、碧璽等天然材質的巧雕；西方人則較偏愛料、內繪、畫琺瑯這類工藝性強的煙壺。當然，無論東西審美，料胎瓷胎銅胎的清宮御作畫琺瑯，從清代宮廷迄今都是最高級別的煙壺。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期，大量鼻煙壺流傳到海外。這種小巧玲瓏、作工精細、造型獨特又極富東方特色的工藝品受到了眾多海外收藏家青睞，在國外掀起了一波波的收藏熱潮，其中，紐約、舊金山、巴黎、柏林等都成為鼻煙壺收藏的重心。與海外的追捧相比，鼻煙壺收藏在亞洲的發展起步較晚，1980年代前，鼻煙壺屬於收藏小眾化，直到1990年代中期鼻煙壺達到收藏高峰。1998年與2005年，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年會皆於香港和北京舉行，幾間拍賣公司也趁著這股熱潮特地舉辦了鼻煙壺專拍。像2000年5月，天津文物公司一件底價僅30萬人民幣的〈清乾隆 料胎琺瑯彩山水鼻煙壺〉以242萬人民幣成交，在5年後這只鼻煙壺在北京翰海秋拍再度上拍又以352萬人民幣成交，上升了100多萬人民幣，成為當時中國內地成交價最高的鼻煙壺。在這些因素加總下，中國藏家也逐漸於鼻煙壺市場嶄露頭角，他們不但資本雄厚、學習力強、眼光也非常高，造就不少行家與藏家的誕生。市場上還有一位新加坡藏家 Dennis Crow，也扮演著牽動鼻煙壺市場的靈魂人物，他收藏的鼻煙壺質量非常可觀！

在1995年前，鼻煙壺入手價格相當合理，直到佳士得、蘇富比、邦瀚斯陸續推出【小有洞天－J & J鼻煙壺珍藏】、7場【瑪麗及佐治伯樂鼻煙壺珍藏】、【THE MERIEM珍藏鼻煙壺珍藏專拍】…等大收藏家釋出的重要專場，大量的精品出現在市場上，鼻煙壺掀起一陣強勁且迅速的熱潮，價格也相對水漲船高。鼻煙壺雖然歷史沒有像其他古董品項來得悠久，卻百花齊放。西方很多藏家質量上皆很齊全，在經過一系列的專拍後，鼻煙壺再次分散到各個藏家手中，都成了各藏家的寶貝，捨不得拿出來。煙壺收藏家一般都是系列收藏，而且很執著，在拍賣場上短期重複上拍的鼻煙壺其實並不多。所以這些高質量的煙壺沉澱多年重新換手後，這幾年並沒有太亮眼的拍品出現，以致鼻煙壺市場也較為沉寂。

CANS藝術新聞：請與我們分享在您收藏的過程中有甚麼印象特別深的故事。

Cathy：驀然回首收藏已佔了我一半的人生，因為收藏，人生的風景變得如此美好，帶給我的是道不盡的樂趣、故事和回憶。記得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有一位資深女收藏家 Margaret Polak，認識時她已經是80多歲，但不論在紐約、香港或是倫敦的拍賣，她都一定會到場，這種對鼻煙壺的認真、熱愛還有體力付出都讓我深深感動與佩服。

2006年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年會在舊金山舉辦，我們有幸拜訪 Margaret並參觀了其收藏，從她家客廳放眼望出整個舊金山市的無敵美景盡收眼底，但更吸引我的是她櫥窗櫃中琳瑯滿目的煙壺。其中，我被〈白玉套碧玉茄形煙壺〉、〈鶴壽延年玉器鼻煙壺〉、〈蘇作瑪瑙巧雕蘇武牧羊〉這三件深深吸引，並拍照留念。數年後 Margaret以96歲高齡過世，2010年邦瀚斯於紐約推出其專拍，我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拍到那三件心心念念的鼻煙壺，但可惜的是〈蘇作瑪瑙巧雕蘇武牧羊〉並沒有出現在場上，但我如願以償的將另外兩件鼻煙壺收為寶貝。〈鶴壽延年玉器鼻煙壺〉刻有古玉浮雕山水樓台「宜壽延年」，另一面刻「寬心樂事」，底有「乾隆御製」款。這次【掌上乾坤】我也特地拿它們展出，藉以緬懷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

參加拍賣對我來說也是一大樂事，不像參觀博物館只可遠觀，拍賣預展時拍品可以上手並仔細觀察細節。現在因為疫情關係，飛行變成了種奢侈，懷念以前能自由自在當空中飛人時，穿梭於紐約、倫敦、香港…等城市蒐羅藝術品。記得之前住美國時常去各地尋寶，美國國內航班除了飛行時間長，常因天候不佳在機場往往一等就是7、8 個小時，多次在紐約因大雪卡在機場動彈不得的緊張情況，雖然是辛苦但卻也是收藏路上難忘的美好回憶。每次拍賣猶如參加一場藝術 Party，期間最開心的莫過於來自各地的好友們再次團聚，大家像候鳥般飛來，預展時互相切磋、討論研究拍品，待拍賣日那就如上戰場般，各憑本事、口袋深淺互不相讓，到了晚上拍賣結束了又開開心心的一起吃飯喝點小酒，討論當天拍場的過程成果與趣事。

CANS藝術新聞：您認為這次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與中華文物學會合辦的【掌上乾坤】有什麼特殊意義？

Cathy：因為疫情，原定於2020年的展覽活動延至今年10月才正式舉辦。雖然只借展了幾十件展品，為了這次展覽我特別從美國趕回來，14天隔離期真是十分煎熬。這次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中華文物學會和鴻禧美術館館聯合舉辦，【掌上乾坤】會場展品全都經過策展人克萊爾女士（Clare Chu）挑選，呈現了共748精品，展現台灣藏家不凡的品味與收藏實力。這空前也可能是絕後的大展【掌上乾坤】包含、系列講座、活動真的非常難得。

雖然未免有遺珠之憾，但正所謂好事多磨，因為展覽的遞延辦理，也讓活動有更多的調整與修正，一切內容規劃更臻完美。比較可惜的是國際中國鼻煙壺學會會員們無法親自來台參加這個盛會，因為大家都期盼著這次聚會，能到台北，到故宮欣賞清宮舊藏。更有不少中國、香港甚至西方的朋友表示非常抱憾。但大家藉由各種媒體平台一直非常關注這個展覽，相信藉由此次展出，能將近年來較沉寂的鼻煙壺市場再度活躍起來。

台北故宮博物院籌畫的【士拿乎－清宮鼻煙壺的時尚風潮】已於2020年7月推出，展出清宮鼻煙壺舊藏293件（組），這項官民國際性聯展也是全球藝術史上規模最大，展出內容最重要的一次鼻煙壺特展，質量也是歷年之最，兩場加起來共有1000多只鼻煙壺，相當精彩！又加上【風格故事—康熙御製琺瑯彩瓷特展】、【風格故事—乾隆琺瑯彩瓷特展】，如此密集與高強度可說是盛況空前！希望之後不論博物館、學術單位能繼續推廣中華文化幾千年傳承以來文化與工藝之美，也期待更多年輕新血的加入這個別有洞天的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