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S藝術新聞：【乾德-古代瓷器】是您入駐北京古天一拍賣以來的首個瓷器拍賣專場，您對這場成績是否滿意？併有什麼感受？

溫華強：的確，這是一場投入了許多感情的拍賣，我可以用一段天津貫口說出他的時間點。我們是2023年2月23號舉行2022年的秋季拍賣會，我認為「節奏」對於拍賣行業相當重要。參與到這個行業來的人，大部分人非主業從事收藏拍賣，或是興趣愛好或是為投資升值，拍賣的時間要避開他們農忙的時節。

2022年秋拍，本來是在12月初拍賣，預計很多人無法到北京現場，為此我們準備了大量的線上平臺方案，在古天一的微信程式中，妳會發現每一件瓷器拍品的照片可以達到不需要上手就直接判斷的程度。當人員越無法流動，拍賣行越要追求圖片清晰度，和品相報告的完整，這次首場瓷器專拍有70%的成交來自網路。比較欣喜的是，古天一拍賣擁有龐大的客戶群，他們願意嘗試，並能理性出價，我能感受到有一群正在成長的藏家圍繞著我們。這一場，我們明確的推出例如18世紀顏色釉和瓷塑像版塊，透過拍賣顏色釉瓷器引導藏家們發現瓷器的審美邏輯。瓷塑版塊和古天一已有的如竹木牙角，宗教藝術版塊相契合。實際上瓷塑的生產難度極大，在1300度高溫的燒造下，極易變形，往往瓷塑面部的表情，肢體的狀態在出窯時往往與製作者的初衷相悖，成品率極低。當我們還原古代瓷器的生產邏輯，回歸原始的價值觀，便發現瓷塑相當珍貴，只不過由於數量太少而無法受到廣泛的關注和重視。當我們追尋以上的邏輯和價值觀建立瓷塑板塊後，得到積極的反饋，這場拍後已經有藏家將瓷塑的藏品交予我們下一場拍賣。

古天一是中國拍賣行業中十分獨特的拍賣公司，無論市場的起伏如何，古天一始終保持著平心靜氣的節奏，引導客戶的審美習慣，這種心態帶動了我對這份工作的方式，把節奏放慢，不急於求成。劉益謙先生說過：「收藏是一個慢活，引導收藏家審美的我們也要把節奏放慢。」之所以專場定名為【乾德】，乾德是宋太祖趙匡胤於西元963-968年使用的年號，我們希望以六年為期，確立古天一在瓷器領域的面貌與風格，引導藏家以宋式審美的態度欣賞古代器物。

CANS藝術新聞：其實我很好奇，您從學物理學跨領域到投資金融，再到藝術品行業，這三者之間有什麼內在的聯繫，在奔赴藝術理想的路上經歷了什麼？

溫華強：我一直對收藏拍賣行業感興趣的朋友們說「收藏是人類的本能」，這句話是我從事這個行業最大的原動力和信心的一句話。改革開放後的八十年代，人們對收藏的興趣爆炸式增長，藝術品作為最強烈的凝結人類思想，技術和歷史最具魅力的板塊，首當其衝的符合人們內心收藏的需求，當其商品化，便出現了附合經濟發展的天然市場，如北京、天津等地的「鬼市」，直到1993年中國內地出現拍賣。說到底，在中國做藝術品行業是相當有福祉感的事兒，這個行業學無止境，能夠滿足一個人對知識和藝術的渴望，同時趕上中國這幾十年的經濟高速發展，人們口袋裡有了錢，這又是另外一個大話題了。回歸正題，我仍然認為人類的發展最終還是要靠理科，依靠科學推動時代的進步，藝術是花，而科學是果實。

我在天津南開讀的專業是物理學，畢業後入職中國核工業研究所，當時正值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期，我又報考南開大學的經濟學院繼續攻讀經濟學碩士，師從國際經濟研究所的所長蔣建春先生。三年經濟學讀下來，我發現投資是一門藝術，求知欲，探索世界，遲到的叛逆期，讓我又產生想出國繼續讀金融投資的想法。辭去研究所的工作，到英國讀金融投資，從股票債券、房地產、到外匯，英國人把投資分門別類，藝術品只是一門選修課，它從不是主流投資群裡一定要參與的內容，但英國人總結，其實戰後年化投資收益率最高的板塊是藝術品，能做藝術品基金的人極少。

為什麼會喜歡藝術品呢？我從小生長在天津古文化街，記得奶奶經常帶我去古文化街後的小花園，那是一位畫商免費開放的的花園，我4歲在少年宮學畫到12歲，這位畫商時常跟我講繪畫的鑒賞，沒想到現在我又回到兒時的興趣上。在倫敦讀完一年的金融學後，我想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呢？我的願景是做一支藝術品基金，我認為成長後最後一個發力點應在此處。可是我們常說金融行業，提到藝術就變成藝術圈子呢，一但用「圈子」來形容，那便說明參與的人數少，難以獲得核心技術，消息和人脈關繫。我怎麼能「入圈」呢，在倫敦佳士得實習期間，我報考佳士得學院，佳士得學院的教學方法可歸於博物館策展學的範疇，基本訓練是，在一堆藝術品中，按照自己的邏輯呈現一場展覽。這套方法至今仍影響著我，一場拍賣或一個展覽必要有主題的形式呈現，就像這次的【乾德】專場。據統計，2010年，中國買家直接赴倫敦現場競買的客人翻倍激增，這期間我結識了許多往來於中國和海外的朋友們。

CANS藝術新聞：早期曾就職於嘉德拍賣，有哪些收獲與心得？是否因這段經歷影響到您後來的工作方式？

溫華強：在倫敦時我與一位行業前輩有一段深談，我們都認為未來中國藝術品的亞洲市場願景廣闊，中國文物的回流符合市場競爭的規律，中國經濟的騰飛和文物法的完善將注定進入一個海外文物存量越來越少，中國本土文物藝術品越做越大的時代。時值我的工作簽證即將到期，應中國嘉德的邀請，2015年初正式入職嘉德，那一天是我的30歲生日。我認為從30歲到40歲這十年是我的學習期，或者說是積累知識、經驗、人脈的成長期。中國嘉德是中國內地規模最大，歷史最悠久的公司，在中國藝術品板塊，擁有最優秀的基礎客戶，在信息壁壘高的中國文物藝術品圈，業者的背景是相當重要的背書。

CANS藝術新聞：您是否感受到今年在買氣與客戶參與度和新買家的入場方面有所不同，購買瓷器的新買家的客戶群體數量有多少？新入場買家有哪些比較顯著的特點？

溫華強：二月份國內的各家秋拍是一個過渡點，是疫情時代的最後一場拍賣。今年拍賣的一個重要變化當然是現場參與拍賣的人數增加，這與我們預期吻合，從成交數據來說，價格水位有明顯回落，降溫的過程使得市場有更多的資金重新分配。我們應摒棄從前買到藏品就放進保險櫃等待升值這種機械的想法，行業叠代使現今的文物藝術品市場越發的專業化。這一輪調整後，大家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配置藝術品收藏。這是一件好事，讓懂行的和深入研究收藏的人確定在行業中的地位，妳會發現最近很多人在出自己收藏的圖錄或與博物館和拍賣公司辦收藏展。這是向西方成熟的藝術品收藏市場學習的過程，而當下可能是這個過程中的一個節點，開始覺醒，意識到藝術品不光是投資這麼簡單，還需要維護自己的收藏體繫，加入附加值。積極和自信地參與到市場中，展示收藏和想法，收藏的周期才會更長，我相信投資回報率也將更高。

為什麼前兩年的晚清光緒瓷器和如今的道光瓷器行情這麼好，甚至於接近於乾隆了，我相信這一定是有新買家的參與怎樣讓新買家更放心的參與呢？必然要有更多的背書，和公私收藏下教育系統的助推。最可喜的是觀念的轉變，人們不再追求最貴的，而是實實在在的探索在審美體繫是否有一席之地，和明確的展覽紀錄。

CANS藝術新聞：經過疫情猶如大浪淘沙，除了幾家頭部拍賣行是綜合性外中型拍賣公司便需要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客群，特色化，差異化是否將是未來中型公司的發展趨勢或您有更多的看法？

溫華強：英國是最早出現拍賣行的國家，註冊拍賣公司也最多，卻最終也形成雙寡頭的模式，而中小型的拍賣行遍佈於英國，將拍賣做到深入人心，其實藝術品佔拍賣中的份額相當少，但藝術品拍賣擁有極強的新聞屬性，影響力巨大，中國的中型拍賣行與英國的中小型拍賣行的發展趨勢不謀而合。我對中型拍賣公司最大的優勢深有體會，我與客人之間有更多的時間交流，幫助客人深入的構建收藏，而壟斷性的拍賣行因為客群太大，很難有這個時間。這對我來說是件極其有意義的事，雖然客戶量不大，但有很高的質量，是會跟著我們的風格一起成長的收藏家。就像古天一拍賣，通過十幾年的時間培養出一批屬於自己的客戶群體。他們的審美水準就是這間公司的審美水準，專家的權威性和口碑更被看重。我們會發現中型拍賣行的專家實力雄厚，就像我們古玉專場的負責人盧大偉先生，在香港荷里活道從學徒做起，踏踏實實的積攢行業口碑，人家願意相信他併崇拜他的專業精神。

CANS藝術新聞：從物理學專業畢業至今，而後獲得三個不同領域的碩士學位，您對自己的職業方向有哪些明確的規劃？以及您對未來這個行業有哪些期許？

溫華強：最終的職業理想是希望能參與或組織一支類似於英國鐵路養老基金的投資，既能建立一個中國藝術品的收藏體系並出版發表，又能產生可預期的貼現收益與社會影響力，讓藝術品基金真真正正成為金融產品中可靠的品種，實現藝術品與金融兩個產業的對接。首先拍賣與藝術品經紀並不矛盾，都是為藏家匹配合適的藏品，中介服務是拍賣行業的本質。我認為沿著這條線路走下去，理想是會實現的。古天一拍賣是優質的平臺，將瓷器板塊與公司現有的風格配合好，未來可期。回歸收藏是人類的本能，藝術品一定是收藏中王冠上的明珠。中國的藝術品收藏必然會長期茁壯的發展。我們要接受收藏的現實是，收藏最終將回歸到精英階層。我們大多數人所做的僅是文化的傳承。所以我喜歡馬未都先生的一句話，「過我眼，即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