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以何種形式
希望能拉近觀眾與文物的距離
江瑄/台北專訪
台北故宮/圖版提供
進入台北故宮器物處工作5年的王亮鈞,在就讀台灣大學社會學系期間,就接觸到了藝術史研究所開設的亞洲藝術學程,進而了解到中國文化藝術領域,也對台北故宮有了初階的認知。研究所選擇了台大藝術史研究所深造,畢業後又於台北故宮擔任替代役,就此與台北故宮結下不解之緣。
本次台北故宮所推出的特展【閑情四事】,王亮鈞可說是行程滿檔,身為年輕一代的研究員,除了要專注於學術研究外,更有多場講座、現場導覽,甚至Podcast要錄製,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本期【後浪】專訪到非常具有哲學思想的年輕一代的研究員王亮鈞,談談他是如何進入台北故宮任職,對自己未來期許又是如何?
CANS藝術新聞:首先,請與我們分享您到台北故宮工作的機緣,又為何會進入器物處呢?
王亮鈞:大家可能不知道,我跟台北故宮的緣分源自一部電影。2005年桂綸鎂幫台北故宮拍了一部名為《經過》的電影,在片中飾演任職於故宮的助理研究員,劇中的她雖然很吸睛,但這不是重點,最吸引人的是她跟上級足足拜託了兩年,才得以進入的山洞,也就是放置文物的山洞庫房。這個千年的時光隧道,彷彿可以回到過去,讓我深深著迷,據此開啟中國藝術史的探求之路。
在台大念書時,多方選修藝術史研究所在大學部開設的課程,構築對於中國書畫、器物的知識系譜,進而考取該研究所,主修陶瓷史。畢業後,先去服替代役,由於專長的關係,被分發至故宮器物處的瓷器科,而且當時我就有機會進到山洞庫房了!更幸運的是,快要退伍之際,恰巧器物處開缺,歷經半年的學術審查,順利錄取。現今,雖然無法跟桂綸鎂成為同事,卻能圓夢在山洞庫房工作,一窺中國藝術史的寶庫,可謂因緣殊勝。
CANS藝術新聞:這次台北故宮【閑情四事】是您第一個參與策劃的展覽嗎?請分享這次策展過程有哪些難忘的事情?
王亮鈞:我從2017年進入台北故宮工作已有五年,在這幾年,總共參與策劃三個展覽。第一個展覽是2018-2019年的【紫砂風潮—傳世器及其他】;第二個則是2019-2020年的【小時代的日常—一個十七世紀的生活提案】;最近參與的就是此次【閑情四事—插花・焚香・掛畫・喝茶】年度特展。這是當中規模最大,屬於國際借展的展覽,與日本大阪市立東洋陶磁美術館、京都大德寺龍光院合作。前者慨然出借21件作品,包含2件日本國寶、3件重要文化財,皆為首次海外展出,機會相當難得。為妥善展示借展文物,策展過程中除了錨定文物位置、撰寫展示腳本,甚至為2件日本國寶量身定製展櫃,希冀營造友善的展覽內容與觀賞環境。不巧的是,展覽規劃期間碰上疫情爆發,國際之間的交流戛然而止,世界彷彿就此定格,借展計畫被打上巨大問號。
根據日本文化廳的規定,該國國寶、重要文化財出國的必要條件之一,得在日方人員陪同、押運的前提下。也就是說,如果日方人員無法入境台灣,國寶及重要文化財亦無法來台展出。如此窘境,好比新人確診被隔離,無法出席婚宴的荒謬劇一般,令人無能為力。當下能做的,就是祈禱疫情日漸和緩,並做好以院藏文物填補借展文物空缺的打算。最後,好在疫情好轉,日方人員跟文物皆順利來台。在機場迎接借展文物的時候,看到飛機安全降落跑道,內心百感交集,尤其佈展時雙手碰觸到日本國寶的剎那,除了令人驚呼的華麗,也才驚覺這一切都已成真。
CANS藝術新聞:年輕的您是什麼樣的機緣,開始接觸到茶文化領域?
王亮鈞:之所以有機會參與【閑情四事】策劃,起因於自身的研究與茶文化有關;之所以對茶文化產生興趣,則與碩士論文的選題—紫砂壺—密不可分。剛開始寫論文時,苦於沒有題目,在指導教授謝明良老師的提點及鼓勵下,嘗試以清宮傳世的紫砂壺為題,後而一頭栽入茶文化的研究領域。
儘管說起來有些矛盾,寫論文之前,我滴茶不沾,原因無他,因為喝了會睡不著;寫論文之後,時常被問平常喝什麼茶、喜歡喝什麼茶,使我反思自己研究茶壺,卻不喝茶的怪異現象。因此,開始用家中的紫砂壺,泡茶來喝。透過實際觸摸、使用,才發現紫砂壺不同的造型與比例,著實都蘊含著著陶工的巧思與用意,脫離不了使用的脈絡。同樣的道理,現今被視為「古董」、陳列於展廳的陶瓷器,當初被製作出來時,絕大部分也是實用的日用器皿。只不過,如何確認其具體用途,以及寄託了哪些歷史訊息,則是日後的研究課題。無論喝茶的形式、方法如何改變,茶依舊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茶,不僅能「滌煩療渴」,更成為引領我與古人對話、探索陶瓷史的最佳媒介。
CANS藝術新聞:身為年輕一代研究員,您目前遇到最大的挑戰為何?而對自己未來又有何期許呢?
王亮鈞:挑戰嗎?大概就是時間不夠、能力不夠。以研究來說,除了必須時時掌握最新的學界動向、考古材料,還要有時間消化與整理。此外,現今講求的是跨材質、跨學科的研究取向,僅關注陶瓷史的話,恐稍嫌不足;以策展來說,展覽內容必須兼具學術關懷,又不枯燥乏味,還得以平易近人、引人入勝的文字,將展覽介紹給觀眾;以推廣來說,必須善於演講、導覽、面對鏡頭和在Podcast說故事的能力。比如說,在面對一、兩百人的現場或是無人的拍攝鏡頭,都能不尷尬、侃侃而談。在僅能透過口述的條件下,讓廣播聽眾腦海裡浮現豐富的畫面。上述的每一件事情,各自極其專業,都是需要時間培養的能力。
電影《經過》有著這麼一句話:「時間只是經過,剛好留在這裡。」故宮的陶瓷器歷經戰火,現今妥善存放於山洞庫房之中。相較於其他材質的文物,經過高溫燒製的陶瓷器,就此定格、凝結了「時間」,而我「剛好」有機會與其接觸。未來,無論是以何種方式,希望能拉近觀眾與它們之間的距離,這是我對自己最深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