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甜美笑容與誠懇負責的態度
為她贏得好人緣並深受行業人信賴

田本芬／專訪
東京飛鳥拍賣／圖版提供

日本東京飛鳥拍賣公司代表社長于曉倩，相信是大家所熟悉的好朋友，尤其是常跑日本拍賣的人幾乎都認識她。于曉倩之前曾在日本拍賣行業服務很長時間，熟捻日本文物藝術品拍賣業務，後來還親自上場擔任拍賣官，她爽朗甜美的笑容與誠懇負責的態度更贏得好人緣深受行業人信賴。2020年新冠疫情嚴峻時，她和幾位日本實力派行家籌組成立了「東京飛鳥拍賣公司」，短短三年，這家拍賣公司已在競爭激烈的日本拍賣市場異軍突起，作為代表社長的于曉倩功不可沒。

本期「後浪」欄目特別專訪到于曉倩，請她聊聊是如何踏進日本文物拍賣市場，又是如何從一位懵懵懂懂的打工仔，一步一腳印的華麗轉身為飛鳥拍賣公司代表社長。

CANS藝術新聞：妳是在什麼因緣下接觸到文物藝術品，以及在日本從事藝術品拍賣這個行業？

于曉倩：我進入到藝術品拍賣行業實屬機緣巧合。我來日本是學習酒店管理，畢業後在一家上市公司擔任社長秘書，當時利用業餘時間還兼職做中文老師。其中一位日本學生就是我進入藝術品拍賣行業的引路人－「朝日美術」的藤城彰太郎先生。「朝日美術」是享譽日本的著名古董商號，藤城彰太郎先生則是朝日美術的第三代主人，與藤城先生認識後，我便對藝術產生了興趣，想想自己還年輕可以多多嘗試其他領域工作，於是在2011年轉換跑道到了「朝日美術」做門市店員。那幾年中國經濟崛起，藝術品行業迎來歷史高光的時刻，尤其是以「拍賣」形式的交易創造出巨大業績，因為過去日本骨董交易是由傳統有門檻的「美術俱樂部會」所主導，在中國行家相互投入下，這種以「會」的封閉的型式，逐漸轉變為面向大眾的「拍賣」公開型式。面對這個時代的轉折點，藤城先生便抓緊機會聯合了三位古董行家啟動了中國藝術品在日本的拍賣事業。我也以剛剛入行的小職員身份很榮幸的加入其中，負責海外客戶對接和拍賣相關事務工作，從此便投身進入到這個充滿魅力的文物拍賣全新領域。

CANS藝術新聞：除了中國文物藝術品專業外，妳也曾經擔任過拍賣官？

于曉倩：在前公司領導的提拔下，我曾做了7年的拍賣官。我記得最長一次，一口氣拍了近200件。雖然現在不怎麼露面主持拍賣，但在起步較晚的日本拍場應該算是老拍賣官了。在日本做拍賣官是不需要考資格證照的，所以我不夠專業，在技術方面和專業拍賣師相比仍有許多不足的地方。相對於海外，日本的拍賣整體氛圍還是比較輕鬆，我的拍賣風格主打親和力，經常被現場的買家說「接地氣」。以爽朗的笑容和元氣滿滿的報價方式拉近與各位買家客戶的距離，也因此得到了很多藏家客戶的鼓勵和信任。如今在東京飛鳥我也會偶爾客串拍賣官，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

CANS藝術新聞：在妳的職業生涯中，哪些人與事對妳影響最深？

于曉倩：我是一個特別容易「受影響」的人。前文提到的朝日美術藤城先生，一路都默默的鼓勵我支持我，我受邀連續12年擔任東京美術俱樂部一年一度的日本全國古董商展銷會【Tokyo Antique Fair】的現場翻譯和出展商服務工作，從而接觸到更多東京以外的知名古董商前輩，擴大了我在日本行內的人脈關係。並且通過層層審核，東京飛鳥順利成為日本富山縣美術俱樂部會員。藤城先生說，日本早期的古董商有著關東和關西的區域壁壘，行內文化差異比較大，不願意直接進行買賣交易、於是都把藏品拿到富山縣通過美術俱樂部來競價交易，每次「富山縣美術俱樂部」大會都有幾億日幣的成交額。除了豐富的藝術品資源外，富山縣也是人才輩出，像是繭山龍泉堂、壺中居、朝日美術等，這些行業裡赫赫有名，有著眾多傳奇故事的大古董商都是富山縣出身。現今東京許多古董商號都是在以上幾家大行門下學徒出師後衍生開來的。值得一提的是，近年為大家所熟知的日本千億大收藏家雞蛋大王伊勢彥信也是出身於富山縣。富山可以說是孕育日本頂級古美術商的搖籃，所以能夠成為這裡的會員，對東京飛鳥未來的發展的幫助很大。

另外，對我影響比較深刻的是我前任的兩位老領導藤先生和楊先生，他們給予了我提高自己能力的平臺和開闊視野的機會，因此接觸到很多海內外知名收藏家前輩，這些前輩多年來給了我極大的肯定和鼓勵，通過和他們的接觸，真的令我受益良多。能稱的上「影響」的還有身邊無數一起奮戰的同仁們不辭苦累擰成一股繩的團隊精神，讓我覺得做拍賣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最後，我想提到的是一位藝術品行業外的前輩，於今年去世的捆包公司老社長酒井先生，酒井先生一生兢兢業業耕耘藝術品包裝工作，為成千上萬的高價藝術品保駕護航，身患絕症依然堅持工作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樣的匠人精神真的太珍貴了。前輩們的精神和品德也令我對這個行業始終懷著一顆敬畏之心。

CANS藝術新聞：飛鳥拍賣公司成立於2020年，當時是新冠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所有拍賣公司在那段時期都經營得相當困難，妳為何逆向成立賣公司？

于曉倩：新冠疫情爆發初期，日本的藝術品拍賣市場驟然停止，本土美術俱樂部交換會及各地的古董交換會也一律休會，何時能再開遙遙無期，日本的許多古董商都對未來都感到憂心忡忡。就在這時，有幾位相識已久的古董商前輩找到我，想讓我出面成立一家古董商聯盟制的，以線上為主體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公司。區別於以往一年兩季，每季幾千件的傳統拍賣，以每個月一拍，每次300餘件的全新網拍形式出現。拍品則由各位會主面向全日本美術商徵集，這相當於把日本的傳統交換會搬到線上。為了讓海內外各地的買家在不能親臨現場的情況下放心競拍，我們在有限的準備時間裡，盡可能的為藏家提供拍品的全方位的細圖及視頻。

因此，東京飛鳥成為了日本第一家以網拍為主體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公司。東京飛鳥的成立，立即為疫情期間急於出手變現的古董商們解了燃眉之急，也給沉寂幾個月之久的日本拍賣市場注入了一絲生機。東京飛鳥的月拍模式最大的特點，就是拍品的高度流動率和現金回轉率。這與傳統拍賣大多分為春秋兩季進行、會後結算也往往持續幾個月乃至半年之久相比，效率更高，同時也最大限度保障了買賣雙方的利益。

以每月網拍的形式運作了兩年，自去年年底進入後疫情時代日本國境解封後，飛鳥拍賣目前是每年兩次大拍，八次網拍。我們已將實體拍賣列入日程，所以從明年開始，每年的春秋兩季大拍將轉為實體拍賣，大拍的預展和拍賣都在指定會場舉行。八次網拍也會在不斷精進創新中在每月的第一個周日如期和大家見面。

CANS藝術新聞：十多年前自從東京中央拍賣在東京開設首家華人經營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公司後，像是關西、橫濱拍賣等公司陸續成立，目前大約有10多家。妳觀察這些年來日本拍賣行業的發展與整體環境有甚麼變化？

于曉倩：上述的幾家拍行我在從業期間都有過一些接觸，也從各位前輩們中學習到了很多寶貴的專業經驗和經營理念。要說近幾年日本拍賣行業最顯著的變化，就是一場疫情加速了藝術品拍賣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疫情以來日本的新晉大小網拍公司如雨後春筍，各家拍賣頻度也很高，傳統的幾家老拍賣行也做出了增加線上拍賣等調整，不誇張的說如今的日本拍賣市場是群雄割據的戰國時代。值得注意的是，疫情以來有一些打著日本旗號但實體根本不在日本的虛假拍行不斷湧現，更加擾亂了本就處於戰國時代的日本拍賣市場，這是我觀察到近幾年日本拍賣市場環境中最大的變化。相信這種亂象只是暫時的，我們要做的就是用心做好自己的拍賣，靜待潮水退去。

CANS藝術新聞：飛鳥拍賣為何以拍賣中國高古藝術品為主？妳認為現在的日本藝術市場有何機會和挑戰？

于曉倩：自唐代起日本就對中華文明有著近乎崇拜的情結，中國早期的藝術品和建築風格對日本審美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高古藝術品在日本引領的風潮和地位經久不衰。我曾聽多位古董商前輩提起，在日本人心目中，明代以後的器物算不得古董。早期的日本市場，清三代官窯無人問津，高古藝術品則居高不下。由於日本人千百年來的文化交流與喜好，導致大量的中國高古藝術品在這個島國深藏。如今在國際拍場上，我們所能見到的大部分頂尖高古遺珍，都出自於日本人的代代遞藏。

通過這些年的從業經驗，我發現日本古董商和收藏家的倉庫真的很深，他們嘴上總說沒有東西，其實是一點一點的把藏品放出來，對於他們來說，古董是一行是很慢的生意，所以跟他們打交道要靠長時間的積累建立信任關係，他們才會放心把優質藏品交給我們。日本從唐代開始就與中國有貿易往來，是埋藏中國藝術品最多的國家，對於真正用心深耕發掘日本藏品的拍行來說機會還是很多的，飛鳥拍賣也對日本藝術市場充滿信心。至於挑戰，我們是一個年輕的公司，還在學習與成長，很感謝客戶們的鼎力支持，讓我們在最艱苦的疫情期間創業還能夠站穩腳步。我們短期目標只需要挑戰自己，做到一次比一次精進，盡可能的滿足客戶需求，讓買賣雙方都滿意，這也是飛鳥不變的經營理念。

CANS藝術新聞：目前中國古董收藏群體裡，年輕一代收藏家仍佔少數，大多傾向當代藝術，妳認為如何讓同齡人對古董藝術產生興趣進入這個領域，開拓出新局？

于曉倩：年輕一代收藏家大多傾向當代藝術，90後、00後的年輕藏家不同於上一輩藏家對名家、藏品文化價值和收藏脈絡的重視，他們的收藏更多是「出於本心」，也就是直觀的個人喜好。只有通過更容易被年輕群體接受的姿態向他們展示中國古代藝術品的魅力所在，才能引導年輕收藏群體對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遺產產生興趣。我發現近幾年中國央視幾檔很好的電視節目，通過新穎的戲劇式表現方法在試圖對年輕群體輸出推廣中國傳統文化。並且研發出了一系列容易被年輕人接受的傳統藝術衍生品。像是去年的口碑網劇「夢華錄」，劇中講述了宋代點茶，成功的讓古老的「茶道」進入流行文化；今年引起轟動的話題電影「封神」，則是對殷商文化神話的致敬，這都吸引了年輕族群開始對本國歷史文化藝術的關注，締造出當前比較流行的口號就是：「國潮崛起」！

對於我們而言，年輕藏家的崛起不得不讓傳統藝術交易機構做出改變。我們也在嘗試著採取措施，以新的姿態順應變化。為更好地吸引中國年輕群體，飛鳥拍賣也在逐漸重視社交媒體推廣，比如通過小紅書、TikTok及飛鳥視頻號定期發佈拍品的相關資料和視頻，與年輕藏家分享拍賣資訊和市場消息。

CANS藝術新聞：最後，想請說說自己對未來的期許與日本東京飛鳥拍賣公司的定位。

于曉倩：我深知自己是行業後輩，論資歷和閱歷都還尚淺，還需要不斷的磨練和精進。飛鳥拍賣也是一家小公司，需要改進和提升的地方還很多，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行。我們的目標就是穩步前進，不盲目擴大規模，堅持初心，做好紮根日本，深耕東瀛的新形式網拍定位，通過努力和口碑打造出飛鳥自己的品牌，不負眾多同行前輩和客戶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