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S藝術新聞：您與古董藝術品因何結緣？又是如何聚焦於玉器這個門類？

關舒文：2009年前，一次聚會中，有朋友戴的玉墜吸引了我，年輕的女孩多是喜愛珠寶的流光溢彩，那枚溫潤精巧的玉墜卻讓我難以忘懷。到北京後，或許憑著最初對玉器生發好感的指引，機緣巧合下我結識下許多玩玉的前輩，2010年的市場行情正值高峰時期，玉器拍賣市場成交火爆，香港蘇富比的〈清乾隆 御寶題詩「太上皇帝」白玉圓璽〉，以8435萬港元成交，在玉璽價格創出天價的同時，其他乾隆時期的玉器價格也疊創新高。同年10月，香港蘇富比拍賣的〈清乾隆 和闐白玉御製詩趕珠雲龍紋如意〉，以成交價1622萬港元。彼時，我已對古玉萌生興趣，於是就在北京天雅古玩城開了一家古董店，如果說為什麼開店？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先把店開起來，邊學習邊做生意。更未曾想我的古董店一開便是7年。

CANS藝術新聞：做古董店就要擔負盈虧，理論加實踐的學習，您應該成長很快？

關舒文：我認為我們每個人因人生際遇不同，學習的路線也是不同的；我汲取玉器知識最多的地方一度曾是香港蘇富比、佳士得的春秋大拍，香港在古玉拍賣板塊占據著核心地位，每到拍賣季，我要對拍品做詳細的記錄，琢磨玉器的材質與工藝，觀察細節，鍛煉眼力，記錄價格，觀察市場行情，至今還留存幾十本筆記。那些曾見於拍場的頂級藝術品打開了我的眼界。經營古董店的經歷，則幫助我深入這個門類，在實踐中學習，紮實功底。北京有那麼多古玩城、古玩店，開店並不難，難的是如何經營得好。我這所以通過開店的方式學習，是我認為這是進入這個專業領域最快速的通道；那些關於眼力，交易，人脈等等方面的提高，都是在店面經營中迫使倒逼出的能力。

2010年我在北京天雅古玩城開了一家古董店，店號「寄閑樓」，經營小件玉器。10年前還是有很多人樂於逛古玩店，尤其小件的玉器，店面成交情況良好。加之我這個人性格不膽怯又善談，信譽好，我店裡的生意一直不錯。我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初到我店裡的每一位客人落坐後，趁著喝第一杯茶的功夫，我先觀察客人身上是否帶著玉器，再拿出我店裡相應的玉器，談論交流，每每總有成交。

這7年間，許多客戶已變成至交好友，在很多人的幫助下，我打開了古玉世界的大門。開店的7年間我得到過非常多前輩的指導和教誨，每一位進店的客人，喝茶聊天中對玉器只言片語的品評，都被我視為教誨良言。也許我真的與古玉有緣，在這方面學習很快，甚至看古玉從不使用放大鏡，卻仍能對玉器的研判相當敏感。

CANS藝術新聞：您認為古玉的魅力在於何處？依您了解，哪些人群熱愛玉器的收藏？年輕一代，如8090後是否願意收藏玉器？

關舒文：遠古的新石器時代，人們已經有了「玉」的概念。《穆天子傳》記述的周穆王巡狩天下，廣收玉器。《禮記。玉藻》中「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的形容，說明玉在先古時期應用於祭祀、禮儀，裝飾等等方面，中國人是如此愛「玉」。很多人在不了解玉器材質工藝的情況下，就會被玉的神韻和神秘感所吸引。例如我個人很喜歡鳳凰的紋飾，西周玉器上出現淺浮雕式的鳳鳥紋，便承載了西周人對鳳鳥的尊崇。商人信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周文王時鳳鳴岐山，周人借天命以興周伐紂。典雅強健，吉祥安寧的鳳鳥保佑周人戰勝商紂。可以明確的是，玉器在不同時代，均作為精神文化的象徵被世人推崇。

中國內地各年齡段都有收藏玉器的人群。如今的8090後甚至已經成為這個行業的中流砥柱。相對應的，在古董市場經營的人大多也已是80後了，很多人在這10年間崛起，這不僅是這些行家的「生意」，更承載了他們對古玉的熱愛。

CANS藝術新聞：以您觀察，目前玉器拍賣市場的情況是如何？您如何比較中國內地、香港和台灣的玉器收藏情況如何？

關舒文：我認為跑回流的人在支持著這個市場。拍賣市場建立的30多年裡，高端價位的明清玉器，或生貨的玉器貨源主要依靠海外支持。藏家惜售使得國內的貨源較少，明清玉器中尤以清乾隆宮廷玉器的行情最穩定。高古玉器行情近兩年上升迅速，中國內地的收藏家實力雄厚，海外回流大勢所趨，生貨、高端拍品，均有高價成交。此外，擁有流傳有序的身份與重要出版是拍品成就高價的基石。兩極分化的開端亦由此而來，貴者越貴，越貴越買。

經歷2010年的火爆至現今的成熟，中國內地湧現的藏家們，實力不輸臺灣與香港藏家。但如果說系統性收藏，也許海外藏家更勝一籌，這源於經年的積累與堅持。但我們也觀察到，香港、臺灣的收藏家們，經營者越來越少，出現了斷代傾向，反觀內地，7080後的藏二代，和古董行家的二代正在迅速成長。其中令人欽佩的是，這些新世代的藏家和業者，他們不需上手看實物，只憑網絡上的圖片便能購買玉器，買對的幾率占八成以上，這是海外藏家不具備的實力。互聯網改變了消費模式，尤其在疫情之下，網絡消費加速了玉器的流通，更加證明了，內地收藏家們眼力和膽識，與業者的誠信力。

CANS藝術新聞：是在什麼機緣下，使您產生做拍賣公司的想法？

關舒文：2010年開店至2017年的7年間，我與前述提到的80後與他們共同成長。在這期間，原始積累於我而言十分豐厚，積累了人脈，若朋友暫遇困境，要我幫忙代賣古董，我不賺錢也幫人賣掉，甚至有時賣不掉，我自己買下，先幫朋友渡過難關，這樣的事情不只一次。因此，我與許多朋友結下深厚的友誼。玩玉的圈子本不大，我們趕上了互聯網帶來的紅利，借助網絡我認識了更多的朋友與客人。行家走向拍賣是大勢所趨，我想既然我人脈還不錯，身邊朋友信的過我的人品，北京已是當下亞洲拍賣市場的核心區域，也許我可以成立一間拍賣公司，轉換另一種思維做生意嘛。

直到開始徵集，我才發現做拍賣當真不易。判斷新老，敲定價位，都要在委托方拿出東西的一瞬間有明確回應。就像快問快答的考試，不給人考慮和猶豫的時間。剛開始不適應，現在已經習已為常。自2018年拍賣3年至今，我們保持每場拍賣200件以上的拍品，保持40%的港臺委托方（海外回流）的拍品，保持成交率80-90%以上。

CANS藝術新聞：鴻盛祥拍賣於2017年創立，專注於玉器項目，是什麼原因讓您將拍賣公司的定位做到如此精準？您對這幾年做拍賣公司有何體會？

關舒文：我們都知道，拍賣公司所拍的項目越多，利潤點越大。拍賣公司草創初期，我與身邊的朋友都在這個玉器行業內，首先想到的便是做本門的拍賣，這是我們的專業。此外，公司剛成立3年，尚處於起步階段，我們並沒有把玉器拍賣做到最好，我想把這一門類做紮實，做有特色，小而精的拍賣行。在北京諸多拍賣公司中競爭生存，短期如果無法做到大而全，我認為特色與專業或許才能讓我們生存下去。

做拍賣對我而言是另一種人生的磨礪，我發現想做好拍賣公司，與做好一間古董店相同，人脈、品德、眼力、勤勉缺一不可。例如要替委托方著想，即使不賺錢也要幫助委托方成交。又與做一間古董店不同，拍賣是格局的跨越，我遇到了更多的人，眼界更加寬廣，心態也更加平和。公司建立3年以來，錢賺的不多，卻積攢到不錯的口碑。如今的拍賣市場達不到2010年至2012年的高峰行情，但我對此始終抱有期待。也許再度出現像2010年的機會時，我們已成為古玉圈裡的頭部公司。

關舒文雖然是80後，從她的採訪中，我卻遙想起許多老行尊，他們依靠人品、勤勞、信譽而獲得長久的口碑。機遇來臨時的果斷何嘗不是歲月磨礪下的成長果實，關舒文用10年時間，在北京的古董行與拍賣行業立足，發展速度是驚人的。正如關舒文所說，在她身邊，有一批像她一樣在這10年間成長起來的80後，我們相信時代賦於80後許多機會，他們未來會是什麼樣呢？我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