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統計時間截至 2024/10/31

「溫玉物華－奉文堂藏中國玉器」專場
掀起市場千層浪

高古玉市場的分水嶺是2016年，香港邦瀚斯為已故藏家何太陳淑貞舉辦的「溫玉物華－奉文堂藏中國玉器」，這場專拍引起轟動繼而啟發後續的效應，成為市場品味由明清玉器轉向高古的重要契機。在經過2008年後市場快速的增長，明清器物許多品類都已來到相對高點，市場苦於找不到新方向；而高古玉器板塊沉寂近20多年後的爆發，在此契機下大家彷彿看見一盞明燈。當然這場拍賣質量相當高，像是漢代玉舞人、辟邪、動物圓雕等，都具有極高的藝術水準和歷史價值。加上何太太在收藏界名聲遠播，又是遺產拍賣估價相當低，非常具有競爭力。在天時地利人和的諸多因素下，這場拍賣引來了許多人的高度興趣，空前的成功為藝術市場開啟了新篇。由於文物法，中國的高古器物拍賣是受限制的，所以香港成為了一個獨特的高古文物拍賣市場。包括蘇富比，佳士得、嘉德、邦瀚斯，保利等都相繼推出古玉專場。

從玉器史發展來講，包括文化期、商周戰漢到唐以前，業內稱之為高古玉。高古玉數量對比現代市場經濟的總人口和總參與的經濟鏈來講，是微不足道。遠古的玉器當時就很珍貴，生產製作的數量也很少，都是用來祭祀神巫天地或配戴，王侯權貴階層才能擁有。

高古玉的來源除了極少數從清宮舊藏流出，及歷朝歷代盜墓所遺留外，大部分都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土建土方工程的大力發展才出現。從良渚、紅山、龍山、石家河、林家灘和三星堆等幾個主要文化的發源地來講，高古玉在某個文化期的器型都是高度統一，並沒有太多變化，無非是尺寸大小有個別變化。文化期時有厚度的玉器比較多，像是良渚的玉琮、C型龍、豬龍；到了商周，開始出現小型的動物件與圓雕件，但大部分都還是以首飾的片串為主。戰國晚期、漢代出現了些質量較好的圓雕動物，這些圓雕動物非常受到市場的喜愛追捧，是2016年推升高古玉價位的是主力。

以美學的意識形態來說，文化期玉器造型較古樸簡練帶有拙趣，春秋時期思想經典《道德經》裡所說的「大象無形，大巧若拙，大道至簡」，像是一種精神啟蒙。從紅山文化（約西元前5000年到6000年），良渚文化（西元前4500年到5500年）發展迄今，春秋時期剛好是時間軸的中間點。《道德經》的精神是積累了過去3000年文明的思想智慧，總結出了這種美的觀念。以玉器雕琢的藝術水準來看，文化期的高古玉有一種非常自然天真的審美情趣，我相信許多真正玩古玉的人，多源於這種心靈上的溝通而喜歡上高古玉。

高古玉器市場在千禧年時
達到空前高峰

在30、40年前高古玉器收藏主力是港臺和美國藏家，基本上都是華人藏家，西方古董商和收藏家並不多。就算有個別西方藏家，收藏高古玉的質量多是參差不齊。收藏界一個輪迴三十年，2016年到2020年疫情前，香港佳士得先後推出的「養德堂」和「雲中居」等專拍的玉器。臺灣藏家並出過收藏專輯的玉器，開始釋出到市場，這是古玉市場第一次大規模換手。就藏家年齡來講，如「養德堂」楊醫生近80、90多歲，「雲中居」張偉華先生也70多歲了。這些玉器是30多年前張偉華先生四十來歲時幫客人選藏，而今再經由他釋出。像是香港的蔡先生亦經手了大部分的玉器，現今仍然活躍於市場。藝術市場的換手速度是緩慢的，目前第一代的古玉藏家和新生代買家都還是在參與其中。

目前中國藝品藝術品無論品類，購買力主要來自於華人世界，特別是中國市場。儘管2022年後，中國藝術品市場受累於大的經濟環境影響而產生了下行趨勢，但是總的來講，許多藝術品品類仍然是依靠中國買家去實現市場的繁榮，確實中國收藏家表現了不凡的收藏魄力和眼光。中國也有幾位優秀的高古玉收藏家，包括河南、南京、北京、浙江深圳等地。他們自身與藝術顧問的眼力都非常好，所以對於玉器的等級、質量與真假的辨別度都非常懂，可說是超過了海外藏家。

古玉市場從蕭條到爆發回歸的過程，玉器圈來自大江南北，有人從最早期參與到現在依然活躍，還有好多新進同好，許多買家和賣家基本上都互相認識，在資訊透明網路發達的新時代裡，大家很容易的可以透過社群互相交流切磋，這是一個很好的景象。

從摸索期到爆發期
親身經歷的古玉市場

2010年是中國古董市場的黃金期，我到西安看一個古玩交流展覽會，展覽會的規模很大，參展商都裝修的美侖美奐。朋友展櫃裏有件漢代玉辟邪令我眼睛為之一亮，白玉留紅皮類似西安咸陽渭陵風格。我當時想著，「這麼重要，博物館級的頂級玉辟邪，怎麼會出現在古玩交流會上？」上手後心裏更是暗潮涌動，迫不及待地詢問價格。朋友表示這件辟邪是非賣品，純粹是為了這次展覽特意向朋友借來以壯聲勢，但他可以再替我問一下！

那時正值我人生的低谷期，現金周轉很緊張，缺錢啊！但運氣比較好是，有位國內重要的收藏家，經常請我幫他掌掌眼買藝術品。當我告訴他這件玉辟邪時，他無法想像一件六、七公分大的玉器有這麼重要。因為他的收藏體系是以清代為主，玉器收藏大都是乾隆、十八世紀白玉牌和小圓雕。

由於他還沒有具備高古玉器的認知，當機會出現的時候就沒有敏感度。他想放棄這件辟邪，這讓我有些着急了，因為機不可失。他是位大企業家，我相信他是很有智慧的，所以我很嚴肅的跟他講了三句話。一是，如果這件玉器你不買，你以後就不要再找我買東西啦！第二，我建議你以後也不要再買古董！第三句，我相信你如果再買古董也是買不好的！

他知道我做事向來認真，聽了這番話後，他表示，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但是你必須保證這件辟邪的年代起碼要到乾隆，因為他喜歡乾隆器物。在玉器的範疇裏面，漢代的動物件和明清時期的動物件，不在同一個評判標準線上，是不同的體系。我當下真是五味雜陳，明明是標準漢代的辟邪，年代、等級上比乾隆玉器高級，居然在不被理解的情況被下降級了，我也算是忍辱負重就接了單，好不容易軟磨硬泡跟賣家把這件辟邪給磨下來了。

拿到這件辟邪不到十分鐘就接到他電話，那會兒還沒有微信這些軟體，都是用簡訊傳彩信。他說，我已經聯繫好一位國家鑑定委員，他是玉器專家，你幫我拿去給他看一看。我從北京古玩城打車過去，當時天安門廣場附近的國家博物館正在翻修，天安門廣場是不讓停車的，正下著滂沱大雨，路上、工地全是泥巴。我艱難又狼狽的走了很遠的路，終於在工地裏找到那位國家鑑定委員。老師看了再看，斷出了這件辟邪的年代最少應該有清中期。我如釋重負的把這件最少有清中期的漢代玉辟邪交付給藏家。交付時還讓我立收條字據，他怕買到假貨，他說如果這個只要夠清中期，這個價錢就認了。接下來的兩三年裡，他問遍了全天下打聽這件辟邪的來路。香港行家一度想轉讓出售，但賣了一年多都沒賣掉。後來當他瞭解這件辟邪的確是漢代非常高級別的辟邪後，如獲至寶就捨不得賣了。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麼好的辟邪，為什麼就沒人買？幾年後，同樣等級的辟邪，在香港邦瀚斯賣了2700萬人民幣，2023年佳士得的「雲中玉筵」的漢代辟邪，更賣3000多萬港元。這件辟邪我當時買的時候是200多萬。

所以古董收藏，專業與認知的對稱性是很重要的，你秉持著滿腔熱忱的職業精神，時候未到，不被收藏家理解，市場也不買賬，這都是很正常。但說句實話，骨董市場如果等資本都明白了，也未必是件好事，那個時候就意味着什麼東西都很貴。

中國內地的行家對藝術品的鑑定眼力
是這波推升高古玉器市場的一大助力

以我的觀點看，現今最有眼光、對中國古董藝術最有判斷力、最具有鑑定能力的是中國內地的行家。但是中國內地的行家，由於他們積累的時間比較短，以及經紀代理人制度尚不健全，使得他們的資金還沒有達到像國外和早期港臺古董商這種資本積累的實力，所以通常還未能購買大金額的標的。國際市場上除了紐約的 J.J.Lally以外，我認為沒有其他的外國古董商能真正看懂高古玉器。現在中國高古玉的仿製技術可說是登峯造極，老外對於這種形而上感性的認知是較難理解。

從高古玉的鑑賞水平來看，長期在行業裡堅持做真品的中國行家是水平是最高的。他們了解從早期到現在各種仿品的技術，也了解市場上真偽玉器的來龍去脈。高古玉市裡的真品率很低，現在市場參與者仍然以國寶幫和玩假貨贗品的人居多。人群比例可說是幾千比一，亦即有幾千個人玩假的玉器，這其中可能只有一人得到了真品，說明了高古玉其實是一個非常稀罕的資源。有些收藏家苦於沒有鑑定的知識、得不到要領所以真假不分。我認識一位國內頂級企業的收藏家，之前別的品類收藏的挺好，但碰到高古玉時就翻車。他開始收藏古玉時我曾經替他買過幾件很好的古玉，可惜後來被人誤導構建了錯誤的判斷系統，這是非常遺憾的。所以收藏的第一步是「鑑定」，「鑑定」是根本，「鑑賞」則是水平，要有學養、審美意識及對高古玉器文化的了解。

高古玉的市場厚積薄發
潛力甚大

高古玉器市場80年代末期到千禧年是市場的巔峰，主要是臺灣與香港人收藏；2000年到2016年市場保持著一個下行的趨勢直到2016年，像是2009、10年時高級漢代的動物件等，當時中國很少有人買，價格是低到不能再低了。近十年中國買家收藏的時間短出手都比較迅猛，所以感覺古玉價格像是一下就飆漲起來了。但以貨幣的通脹和等價來比值，早期購買20年後出手差不多也就不虧錢。但我認為高古玉參與的人數還是較少，若是能有像是90年代初期臺灣收藏界對古玉的那種熱情，要把現存可流通的紅山豬龍、良渚玉琮來做分配，以中國的富豪數量來看，一人可能分不到一件。截至今日，高古玉的價格與其他門類藝術品比起來仍然偏低，在價位上還有許多成長的空間。

我認為高古玉的市場相對於其他門類，含金量還是比較高的。市場高峰時明清玉器、清三代瓷器與當代藝術，都被吹捧到無以復加的高度。自蘇富比、佳士得進入香港50幾年，中國也自1993年開始有拍賣。這30年來市場幾經榮枯起伏，野蠻成長的亂象正在進行生態自我的修正中。收藏是個人化的精神世界與美學價值，相信接下來的藝術市場將會步入非常良好的景象，會理性的去看待藝術品的價值與價格。

完整內容請參閱《CANS藝術新聞》2024年11月號